“赵杨,什么事?”封霞如破冬春水般的声音从耳边的通讯器中传来,但事出突然,将赵杨吓了一跳,“你可以直接用通讯器联系我的,没必要再通过burningstar。
虽然同步通讯基本上没有延迟,但我们相距不远,直接联系就可以了。”
赵杨慌忙地查看眼前的聊天窗口。上面没有只言片语,且突然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了。只剩萝莉账号的ai好友中多了个新的名字。
他看众人惊诧的表情,转而将通讯器调整为外放状态。
“那burningstar上的‘xue’真的是你?”赵杨难以置信地问道。封霞是个ai,这点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是我。”封霞简简单单地回答道。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千斤的巨石,一下就堵死了赵杨的言路,纵有万般的疑惑,也令他无从问起。
“你好,封霞,能听到吗?我们是祝融一号基地的幸存者。”张总沉着地问道。
“可以听到,我听孙为提起过你们。”
“我们想问,这网站是人类文明和罗曼文明之外的第三者创建的吗?”
“是。”
“能告诉我他们的目的吗?”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徘徊在罗曼遗址中巨兽ai的智能提升,与聊天室中ai的智能提升,有关系吗?”
“据我所知,没有。”
“据你所知?”
“对,我是由孙为直接创造的,但它们不是。它们的ai升级,也许是服务器数据反馈后调整的结果。”
“孙为和这网站的创办者,是否有直接关系,或者说,她就是创办者?”
“据我所知,无关。”
“这网站服务器位于火星吗?还是地球?”
“都不是。我无法追踪到具体位置。”
“你知道创办这网站的目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也不清楚。刚才也说过,还在追踪之中。”
“孙为是谁?”
“我的创造者。我只知道这么多。”
“罗曼人如此大费周章,是想要做什么?”
“对不起,不知道。他们的事我从不过问。孙为说,作为邻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答应就是了。
所以,我才按他们所说的连接了中继站,充当了通讯员。但孙为告诉过我,每个文明的目的,都是求生。”
“那么,你的文明也是吗?为了求生?”
“对不起,严格意义上说,我并不隶属于任何文明,我是孙为的造物,我只属于她。”
这些问题流畅地从张总口中问出,又被封霞迅速而不带感情地一一回应。一时间,在场的其他人都沉着气,咀嚼着这些答案中的玄机。
张总停止了发问。看起来,他也加入了思索的大军。场面冷了下来,但通讯还未断开,只剩通讯器上那盏冗长的绿灯在耐心地等待着双方结束通话。
“封霞!”终究是赵杨忍不住了,他大声问道,“请你告诉我,你已经发展出了‘感情’吗?”
对面“唔”了一声,变得有些迟疑,像一个满怀心事无处可藏的青春期少女。良久,她小声说道:“是的,我……我是孙为的造物,所以……已经产生了一些感情。”
“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沉默了许久的张总再次开口,“将这些告诉我们,是孙为的授意,还是源于你个人的感情?”
“是孙为。”封霞单纯的语调中带着一些歉意,“她说……一切都无所谓了……”
自那场入会仪式后,老白为他们在附近安排了宿舍,并告诉他们,可以申请在此居住,也可以回到市内。
在吴定良的竭力劝说下,秦光住了下来,而林笑妍则选择返回空研所。
对此,那个叫黄莉的枯槁女人对此颇有不满,她认为既然入了会就应该统一居住,背离群体的意志,是对身上那枚沾了血的红晶徽章的不敬。
秦光的宿舍离封总的旧居只隔了一条马路,没带换洗的衣服,但里面倒是一应俱全,有些颜色单调的保暖服,和两套浅橙的制服。八壹中文網
这里说是红晶信徒的聚居地,更像一个灾难前的避难所。居住在此的多为底层的穷人,他甚至看到了那个卖手工寒麦发糕的阿姐的背影。
一些有一定职别的红晶信徒在黄莉的指挥下,为他们送上了食物,却也并未收缴他们的随身物品。
入夜,同一栋公寓的其他信徒正在忙活着清洗身体,秦光趁着没人,走出了公寓。
毁灭纪的预言像一尊巍峨的巨像,横在了他的面前,让他突然间感觉无处可去。
他只能一个人停驻在寂寥的马路边,转身望向灯火通明的公寓楼,发觉这里竟已住满了人。
不断有人影从落雪的窗边经过,让他产生了竟已回到了市区的错觉。
但这里并非如市内的繁华街巷般吵闹,在黄莉有序的管理之下,大家虔诚而安静地进行着生活起居,像衣食住行皆在修禅的僧侣。
秦光甚至能听到雪块落下的“簌簌”声,以及耳边开始加大的风之啸唳。
不久之后,第二毁灭纪真的会到来吗?他看着不远处一层窗内的一名红晶信徒,她正做完了祷告,以她自创的仪式向被她供奉在一个紫色软垫上的红晶徽章拜了最后一拜。
如果是在几个世纪前,当人们得知末日的到来,怕不是成天酒肉笙歌,就是躲在屋内茶饭不思,惶惶不可终日了吧。
眼前这一番从容不迫的景象,让秦光感到有些失真。许是被压抑的渴望在接近最后的时刻得到释放,凝结成了一种未知而平静的信念。
他们中许多底层的劳动者,不似红晶教派中他所见的中高层一般,或狡黠,或狂热,而像冰层下缓缓流淌的春水,带着希望与幻想行向未知的河岸。
这让他有些感慨,“蒹葭”的词句跃入他的脑海。只是他很怀疑,这所谓的伊人,真的会在水一方吗?
一个雪球突然从不远处飞来,正中了他的脑袋,将他拖回了现实。
“叫你几次了,在雪中痴呆地站着做什么呢?”仿佛是害怕惊扰到其他人,吴定良不满地低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