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明明在地图上已经看到了出口的边缘,却因为路线的突然变动而被迫折返。
朱武也曾提议先从就近的出口返回地表,但地图告诉他们,最近的几个向上的通路已经被堵死了。
“快要到了,还有五个路口。”秦光提醒道。
但就在这时,他身边的萝莉脚下一软,瘫在了地上。
“对不起,实在走不动了。”她面色苍白地说道。
“再坚持一下,这里随时会有被埋的风险,到了上面,起码能安全些。”张总说完,又有两名同伴前去搀扶萝莉。
“要不这样,让萝莉休息十分钟,我一个人在这看着,你们先上去,我们俩随后便跟上。”秦光操作了一番。
将地图信息发送给了其余几人,“已经过了巨兽最密集的区域,前方道路也不会拥堵,照着走就能回到避难室附近的出口。”
“那你小心,有什么及时联系。”张总叮嘱道,挥了挥手,与其他伙伴先行了一步。
望着一号基地成员消失在了黑暗中后,秦光开始低头查看萝莉的情况。
“大约是摔下来时,骨头有些碎裂。加上之前躲避那巨兽的追击,加重了伤情。”萝莉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该早说,要不要,让他们回来两个人,一起将你抬上去?”
“不,不,谢谢你们……我只要休息几分钟,还是能坚持走上去的。”萝莉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秦光没说什么,吸取着前两次的教训,集中着注意力盯着眼前的地图,查看着巨兽巡逻的轨迹。
他又向封霞询问了避难室内的药品储备情况,在得知一切万全、并收到了其他宇航员已经顺利回到避难室的消息后,终于松了口气。
“我好了,应该能坚持到地面。”十分钟后,在秦光的帮扶下,萝莉站了起来。
正当他们准备继续前进时,他的耳边传来了封霞突然的警告声。
“秦光,快回地面去,检测到了你们附近突然出现艾格尔的随机运动。由于此片区域的防护工程几乎失效,恐无法抵御其运动产生的震动。”
“艾格什么?”秦光紧张地问道,脚下的步伐却一刻不敢停下。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整个世界从上到下晃了一下,紧接着,连绵不断的地震开始了。
身边的一个沙堆像晕开的水墨,洒得到处都是,头顶的管道,也经受不住震击,一根根地开始脱落。
刚行稳的萝莉被这震动一颠,向前扑倒在地。
秦光见状,连忙用身体护住了她。
他四脚撑在地上,余光之中,却前方的头顶,不断扩大的天光如雨后消散的重云,将这幽暗的地下管路照亮。
伴随着晃动的轮廓,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石头掺在红砂的流瀑中,在天光的笼罩下如骤雨般坠地,将前行的路死死封住。
这不是最值得担心的问题。如果地震继续下去,他正上方的这个结构单元将产生崩塌。他们被埋在这些石砾之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检测到周围存在坠物风险,安全气囊已启动。”封霞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轰”的一声,背后一身巨响传来。在不断上升的气囊将他的视线遮盖之前,他看到两只钢铁巨兽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它们挣扎了两下,竟轻易站起后向他们一步一步地走来。
完蛋了,就算有气囊的保护,怕是也承受不住这些巨兽的围攻。秦光在心里咒骂道,只能任由这气囊将他与萝莉的身体覆盖。
两个人的保护措施显然有些超出这航天服的适用范围,他感觉自己和萝莉被包裹在中间,被压得喘不过气。
银色的帷幕已经完全将他的视线包围。伴随着球体的膨胀,他心中的绝望感也在增加。
秦光曾想过无数的死法,被罗曼人捕杀,在沙尘暴中殒命,甚至生存资源耗尽死去。但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压抑的环境中毫无抵抗地死去。
或许,这些巨兽会被掉落的天花板砸死。不,它们比他坚强得多。如果它们被砸死,自己也多半活不成了。
他已经能感受到天崩地裂的激流中,巨兽铁蹄愈发靠近的死亡波纹。当这涟漪停止,意味着他们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身下的萝莉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紧贴着的身体是这生命最后的柔软。
恍惚之间,秦光感到支撑着他们的大地被撕裂开来。他与这份柔软开始如羽毛般飘落。
银色的球体在土石的暴风雨中,顺着崩开的穴口,缓缓坠向更加幽暗的深处。
欧逸凡在一动不动地瘫在一张舒适的棕褐色人造革椅子上。他维持这个姿态已经两个小时了。
他的前方是一张能看到原始纹路的朴实无华的松木桌子,而桌子之后是没有窗的不到十平方的四壁。
已经开始斑驳脱落的墙壁上还是有一扇带着栅条的铁门的。铁门只有大约一米高,半米宽,送些饭食物资进来不成问题,若要人进出,凭借他瘦弱矮小的体型,也会颇费一番功夫。
是他特意让人将这房间装饰成这样的。一间心灵的困室,于他而言是再合适不过了。反正他也不必和其他人交流,就算勉强能搭上线,也聊不到五分钟。
尽管如此,这房间对许多人来说仍是透明的。头顶的监控让这房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桌上的计算机集成着当今地球上最先进的技术。
这是每隔一段时间,有专人趁欧逸凡睡着时,偷偷为他换上的。
当然,硬盘内的资料,他们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动地拷入新电脑内。他们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的干涉,起码在表面上,工夫要做足。
所以,他们只当从不出现在他眼界内的读取者。
这一切,欧逸凡自然是知情的,却也不在意。
他们看中了他的才华,许诺其一生的衣食无忧,而他只需要这样一间陋室,就够了。
无论是毁灭纪前后,无上的才华与人们对这才华的赞许,充斥着他的一生。这让他的生命中几乎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