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这是白锦姝第三次进宫。
有了嘉庆帝的传召,皇后那边就只能靠边站了,白锦姝正好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
领路的人是嘉庆帝身边的海公公,白锦姝跟他不熟,一路上也没说上几句话。
不知道嘉庆帝为何传召,但白锦姝觉得,应该是和敖景有关。
不过,白锦姝也不担心,嘉庆帝就算不愿,但木已成舟,况且有太上皇的旨意,他虽是皇帝,也不能公然违抗太上皇的旨意。
“锦姝公主,皇上在里面等您,老奴就不陪您进去了。”
走到御书房门前,海公公便停了脚步,面带微笑地说道。
海公公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身材略微肥胖,面相看起来十分和蔼,态度也很恭顺,并未仗着自己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而对白锦姝有任何怠慢之处。
“好,有劳公公。”
白锦姝点头致谢,随即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嘉庆帝坐在龙案后,桌上的奏折堆积如山,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白锦姝来了,没说什么便又低下头继续处理折子。
“锦姝参见皇上。”
白锦姝微微欠身行礼,行完便站直身体,安静的等着他说话。
嘉庆帝并未让她等太久,只把手头上的奏折处理完,便再次抬头看向她:“坐吧。”
白锦姝不知道他传召自己来到底什么事,表面看似淡定从容,心底却还是没有太过放松警惕。
“皇上,锦姝站着便好。”
“怎么,连父皇都不叫了?”
嘉庆帝面色无常,声音也没有透露太多情绪,一时间,完全无法分辨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心情如何。
白锦姝沉默一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浅笑,红唇微动,缓缓喊出两个字:“舅舅。”
“……”
嘉庆帝神色明显怔了一下。
舅舅。
是啊,她是敖荨的女儿,是他的亲外甥女……
这声舅舅,让嘉庆帝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温情,白锦姝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变化,感觉他曾经和原主母亲的感情应该是不错的。
“罢了。”
嘉庆帝轻叹一声,从龙案后起身,缓步走到白锦姝的身前:“你嫁给景王后,朕鲜少关注你们婚后的生活,不知道他待你如何,昨晚从太上皇那边才得知你们已经和离的事,锦姝啊,婚姻不是儿戏,和离对你的名声多少还是会有损害,且你也不能重新返回大晋,今后想再嫁,可就……”
白锦姝安静的听着,没有急着反驳。
见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才继续道:“锦姝啊,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景王那边,朕会好好收拾他,让他以后好好待你,这好好的一段姻缘,不能就这么散了,你说对吧?”
“舅舅。”
听到这里,白锦姝淡然一笑,觉得解释太多没什么用,便将自己的衣袖挽起来,露出臂弯上的一颗红砂痣:“您看。”
守宫砂。
古代女子身上最常见的东西。
相信,嘉庆帝对这种东西应该是不陌生的。
果不其然,嘉庆帝看见这颗红砂痣,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气的不行:“这个逆子,他竟如此对你!”
“舅舅,您别生气,我跟他有缘无分,散了才能各自安好,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只要您别怪我不懂事就行。”
白锦姝这个时候,不用多说完全变成了受害者,当然,她本来也是个受害者。
成亲一年还未圆房这种事,在嘉庆帝看来,白锦姝确实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让他原本想要劝解白锦姝的话,也实在是无法再说出口。
“在皇家别院住的还习惯吗?”
末了,嘉庆帝到底还是转移了话题。
白锦姝一直都很平静,哪怕露出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时,脸上也不曾有半点受委屈的神情,这让嘉庆帝心底反而更加心疼这个外甥女。
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吵不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般懂事,这般识大体?
还会那么厉害的医术,荨儿真是教了一个不错的好女儿。
“挺好的。”
白锦姝淡淡地道:“舅舅不用惦记,外祖父都打过招呼了,我一切都好。”
“那就好!”
从宫里出来,马车上,又多了两箱金银珠宝。
是嘉庆帝刚刚赏赐的。
还说一定会帮她寻一个比敖景好十倍的夫婿,叫她定然放宽心,耐心等候一段时日。
其实,这个皇帝舅舅对原主还算不错。
至少,是个讲理的。
在她来之前,他应该有过怀疑,敖景被人套上麻袋打成那样,会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毕竟,白日里刚和离,晚上就被揍了,换成谁,也会生出几分怀疑她的心思。
不过,白锦姝进宫后的表现,应该已经彻底打消了嘉庆帝的怀疑,所以他到最后甚至都没再提起昨晚的事,直接赏了她一堆东西,就放她出了宫。
“公主,皇上叫您去,就是为了赏您这些东西?”
青竹看着这两箱金银珠宝,满心欢喜藏都藏不住:“皇上对您真好,奴婢还担心半天呢。”
白锦姝只是微微嘲弄的勾了下唇,并未说什么。
这次的事,嘉庆帝深知是皇家理亏,敖景做的太过分,如果传出去,今后恐怕没有那个世家大族敢把自家的女儿嫁到景王府去。
说到底,他虽然对白锦姝有心疼与愧疚,但必然还是会向着自己的儿子。
更何况,敖景乃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身份何其尊贵,将来也是最有可能问鼎储君之位的人选之一。
所以,他的名声很重要,不能有丝毫的污点。
回到皇家别院,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虽然折腾了一圈,不过收获颇丰。
于是,白锦姝决定带着青竹和红音去外面吃。
算是庆祝一下今天的意外收获。
吃完饭,又带两人去逛街买买买,等回到管家别院时,天已经黑了。
“咦,公主您看,那是不是凌王身边的那个牧言?”
刚走到门前,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门前焦急的来回踱步。
看见白锦姝三人回来,他连忙冲过来,声音急切地道:“锦姝公主,我家爷的病犯了,您看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立马跟属下去看看?”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时辰前。”
“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药箱。”
白锦姝快步走回去,从天之眼取出药箱,让青竹和红音把刚买的东西放好,然后跟着她一起前往凌王府。
坐上凌王府的马车,白锦姝为了尽快了解宗政凌的病情,便先问了几句大致的情况。
听得牧言说,宗政凌这病十分凶险,也十分诡异,很多大夫来给他看过,可最终也没看出任何病因和病症,久而久之,宗政凌也就不再对那些大夫抱有任何希望,每次发病都是自己硬挺过来的。
一开始,他这病都是一年半载才会发作一次,后来三五个月发作一次,再后来,变成一两个月发作一次,就在今年,变得更加频繁,几乎一个月发作一次。
可明明,前几天才刚发作完,不知为何,这次会发作的这么快,且毫无预兆。
“那他每次发病,是什么症状?”
“其实,属下以前也不太清楚,因为爷每次发病前都有预兆,他会提前进入狱刑司的禁地进行闭关,没有人知道他发病时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及其痛苦,每次出关,他都会变得十分虚弱,脸色苍白如纸,就像是上次,在朝阳宫,您应该也看见过,太上皇病重,爷刚出关,已经虚弱到连路都走不了。”
回想那晚,白锦姝还以为他是腿有什么毛病,原来竟是这样。
这个病,听起来还真是奇怪的很。
她知道牧言没有说完,便没出声打扰,只听他继续道:“可这次爷发病,距离上次还不到十天,且没有任何预兆,所以,太突然了,属下亲眼看见他痛苦的模样,实在是……”
他无法再说下去。
但却不得不提醒:“锦姝公主,爷发病时,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您……一定要小心。”
过多的,他不敢再说,担心会把白锦姝给吓跑了。
白锦姝确实听得心下沉了沉。
如此诡异的病,只怕体质也跟常人不同,不知道药箱里的麻醉剂对他起不起作用。
马车抵达凌王府大门,白锦姝拎着药箱下车,不敢有所耽误,跟着牧言快速往里走去。
“爷在失去理智前进了千叶居,里面有个地方我们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恐怕,一会公主您只能自己进去了。”
“啊?”
白锦姝愣了一下。
什么地方,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进?
那,她能进吗?
万一里面有什么秘密,岂不是……
“你刚才说凌王殿下已经失去了理智,这种情况下,让公主自己进去岂不是很危险?”
红音听到牧言的话,显然不太同意。
青竹也反对道:“是啊,不能让公主一个人进去。”
“这……”
牧言有些为难。
千叶居是爷的私人地盘,平时里面都守卫都没有,而他和苏北,以及江垣几名狱刑司里的核心人物,也只能进入千叶居正厅,后院还有一道大门,那道门,从他跟着爷那天起,就没看见有任何人进去过。
“锦姝公主,属下也不能骗您,那地方,整个凌王府的人都不能进,但是您……属下觉得,应该可以。”
“……”
这番话,给白锦姝整迷糊了。
为什么她可以?
她和宗政凌,也不是很熟好吗?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千叶居门前。
牧言带着她们进去前厅。
里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没有守卫,也没有伺候的婢女。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锦姝公主,属下带您去后院看看。”
牧言前一句是对红音和青竹说的,到了这里,就不让她们再继续跟着了。
两人自然是不同意,本想执意跟过去,可白锦姝却说:“你们就留在这里吧,别到处乱跑,后院离这里也不远,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
“你们放心,我也会寸步不离的守在那道门前,不会让锦姝公主出事的。”
听得此言,两人只好同意下来。
随后,牧言马不停蹄地带着白锦姝往后院走。
“这边。”
千叶居也不算大,没走多久就到了牧言所说的那道大门。
很奇怪,刚刚也能一眼看过来,明明距离不算远,却完全看不见这里有扇大门,等走到了跟前,才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门。
这门,一看就十分沉重。
白锦姝怀疑,恐怕会打不开。
“属下帮您打开门。”
牧言先是用力去推了一下,竟真的没有推开,他搓了搓手,用上了内力,结果,那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像石门一样厚重。
“完了,打不开!”
牧言傻眼了。
他从来没想过,以自己的武功,会连一扇门都推不开。
怎么办?
爷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里不是狱刑司禁地,爷每次闭关都是有所准备的,可这里面肯定什么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他焦急难耐时,听见支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是被人推开的。
牧言看过去,眼睛瞪得比铜铃大,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