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秋城南部,可谓是城中最为热闹之地。
来自大衍的奇商异士皆汇聚于此,车水马龙,昼夜不歇。
不管是偃州的道家法宝,杭州的绝品美食,亦或芊州的名贵字画,各州最为出名之物,这里都能买到,且都是最极品的!
真可谓是一方坊市,便能买尽天下奇珍。
朱寰安将胭脂放在鼻尖轻轻嗅动了一番,看向了一脸希冀的老板娘。
“你说这东西叫什么玩意儿来着?”
“陌上无双!”
老板娘一拍手,接过胭脂放在手心呈放:
“正所谓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赠之给颜如玉,便成世无双,对吗公子?”
眼前这橘发刀客看着一表人才,不用想就是个有钱的主,往来我胭脂铺的大头少见这般模样的。
“当然,我这小店还有更好的,比如这枚:金丝南雀,更是江南名家雕琢,比陌上无双还有珍惜数倍!”
朱寰安闻言鼻尖吐出一口气,手搭在了黑刀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说的倒是在理,可惜我是赠给同门师妹,并非你所想的男女之情。”
“就这枚吧,随手赠礼而已,那般贵重的并无必要。”
“哟哟哟,那公子可真是我大衍好师兄~”
老板娘咯咯一笑,捂嘴道:
“就冲这兄妹情谊请我小店为你破价!”
朱寰安微微皱眉,接过了那胭脂继续端详:“是师兄妹,不是兄妹。”
满意的笑了笑,朱寰安颔首问道:
“多少银子。”
“独此一支,原价二十两黄金,今日特价十两黄金。”
“五两银子。”
...
老板娘抬头,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二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老板娘试探性的问道:
“公子说什么。”
“我说五两银子,给我再拿一个。”
老板娘一把抢过朱寰安手里的胭脂,大喊道:
“没钱你瞎掰扯什么劲,看清楚这是什么!”
“元州第一号出品,九九八十一天方成一盒,就是城里的达官显贵都是一盒难求,二十两黄金你出五两银子!?”
“在消磨老娘寻开心呢?”
朱寰安面无表情:“八两银子。”
“去去去,没钱瞎起哄个什么劲,亏老娘还给你推更好的金丝南雀,真是瞎了眼。”
“十五两。”
“成交!”
走在路上,朱寰安抛着手上的白玉胭脂,不禁摇起了头:
“还是给她赚到了。”
“嗯?”
朱寰安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远远看去原本喧嚣的坊市一片混乱,原来是一队车马横冲直撞,无视了满街的摊贩。
百秋城历来律法严苛,但今日并无人阻拦,反倒是有城兵护行,一路厉呵。
朱寰安目光微眯,瞳孔化为了灿金之色,望向了那支车马。
“镇妖袍。”
“是扶龙司?”
为首的两位扶龙司高手似乎察觉到窥探,顿时冷眼看来,朱寰安心领神会的收回目光,退入了人群之中。
坊市之中,马车呼啸而过,好似入无人之境。
烈风吹动车帷,两侧人群尽皆俯首,唯有朱寰安抬头看去,恰巧透过窗帘的缝隙,得见了其中坐着的贵人。
令朱寰安意外的是,里面的人并非沈家的官员,而是一位年轻人。
龙眉飞叉,发如长海,冷峻的侧脸如同冰霜一般。
待马车行去,周围的人群嘴里咕哝着什么,各自开始重新开摊,继续恢复正常。
而朱寰安却是单手搭在黑刀上,目光紧随着马车的背影,就那么站在川流的人群中。
“停!”
车厢中,突然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
两位扶龙司高手勒紧缰绳,胯下的龙鳞黑马顿时放缓了脚步,其中一人回身对着车厢内问道:
“六少爷,可是有何吩咐。”
唰!
金丝车帘被拉开,一道身影缓缓跨了出来。
来人蓝衣华裳,身材高大,面容虽然锋利,却仍给人贵不可言之感。
沈风沉环视着周围的坊市,吐出一口气:
“虽是突访。”
“自然是该备些礼品。”
话音落下,身后立刻有人下马去往两旁的商铺里搜买良珍。
一位扶龙司高手上前一步,面带忧色道:
“六少爷,这百秋城主历来和老爷不合,何故要特地途经此地,备礼拜访?”
沈风尘目不斜视,反倒是悠然的走向了路边,也跟着挑拣了起来。
“那便不让他知道。”
扶龙司两位老者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跟在了沈风尘身后。
随着六公子愈发沉稳,反倒和老爷的关系微妙起来。
扶龙司内卿在外可以作威作福,除了九州主城外,其余各路城主都需毕恭毕敬,连节度使也要奉命配合。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忘了一個前提。
这一切,都是因为左相,是因为沈家。
“这是何物?”
沈风尘不偏不倚,正好来到了那处胭脂铺面,随手捻起了一枚精致的黄梨木龛。
店铺老板娘此刻正窝在门后不敢露头,听到眼前的贵人开口,她才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这是江南大家魏可言所造胭脂,名为金丝南雀。”
“世间只余这一枚了。”
“……金丝南雀。”
沈风尘默念了一遍,眼里透露出三分黯然。
“金丝如囚,燕雀何飞?”
“不过,其香味清苦,倒是甚得我心,应是大家所为。”
放下胭脂,沈风尘抬眉问道:
“何价?”
老板娘的目光看向这公子身后肃杀的骑兵,尤其是那对满身血腥味的白发老者,赶紧摆了摆手。
“哪能呢。”
“公子看得上是奴家的福气,拿走就好,拿走就好。”
一位扶龙司老者露出冷笑,就要伸手拿走胭脂,却被一把按下。
沈风尘眉头皱起,再次开口:
“欺行之径我不屑去做,伱只需说。”
“市价几何,照给。”
老板娘咽了一口唾沫,而扶龙司的老者也是冷声道:
“聋了还是哑了,说。”
“五…五十两黄金。”
沈风尘闻言,将那枚价值五十金的金丝南雀拿起,对着身旁的心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握着这枚胭脂,沈风尘的内心却是波澜不惊,走到了马车边。
对于他而言,五十金,不过是一个数字。
也是这胭脂该有的价值,否则,他反倒不会升起兴趣。
“凡事为好,都应付出代价。”
“只是……”
“又该赠予何人。”
有蓝胄甲士上前,抱拳道:“六少爷,备礼已经办妥。”
点了点头,沈风尘便欲上车而去,但忽而之间他心有所感,看向了来时的路。
人群之中,亦有一人投来了目光。
此人橘发披肩,红衣开衫,肩宽而身阔,手中拿着一枚白色的胭脂在把玩。
那腰间的黑刀与他金色的眸子一般,锐利而霸道。
沈风尘的龙眉下意识紧皱,衣衫无风自动,眯起了双眼。
最终,他收回目光,将自己的胭脂同样轻轻抬起,便登车而去。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