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于陈慎之来说,林庆这个关门弟子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自己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每天就知道练拳打桩,不然就是翻墙偷看同门师姐师妹们洗澡冲凉。
那时候是真的没心没肺,却也是真的满心欢喜。
而自己徒弟同样是二十多岁,肩头却没有热血激昂和肆意张扬,独自扛起一个上百人的家族,负责成百上千人的安定平安。
单就这份抗压能力,陈慎之就不得不赞叹一句。
而且林庆在对待国术的那份热忱和天赋,同样让陈慎之老怀欣慰。
林庆现在的实力,跟他在二十岁时已经相差无几,最多是少了点岁月打磨的浑厚和畅意。
陈慎之对一脸焦急沉重的林庆报以几缕遗憾眼神,这么好块璞玉,自己却再没有几年的时间能够雕琢,实在是一大憾事。
人这一辈子,终是要有所遗憾啊!
陈慎之长叹一口气,转过头来时,眼中暖意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看待死物的淡漠和深深的不屑。
擂台上,陈慎之和姚广孝这两位几乎堪称宗师的高手气势激荡,准备酣畅淋漓的一战。
元青莲此时再也保持不住优雅从容的风度,一双天生魅意的双眼凸鼓得如同青蛙一般。
甘子泰和吴钩则是眼神火热,这场战斗对于他们来说,不单单是一场老辈人物之间的搏杀,很可能是他们再上一层楼的敲门砖。
林庆心中惴惴不安,陈慎之虽然在九龙城寨高山仰止。
但是他的年纪比姚广孝大了三轮不止,拳怕少壮这句话,可是无数年老的大师被年轻武师挑落下马所总结出的至理名言。
他不着痕迹向陈文看了一眼。
陈文心领神会,走到身后,动作隐蔽将勃朗宁插在他的腰后。
姚广孝也不等台下锣声响起,直接大跨一大步,以脊椎为弓,以腰为弦,以左腿为箭,唰的一声,整个人崩射而出。
右手巴掌向前直推,快若奔雷击向陈慎之的脸,正是摔碑散手中一式直击。
“狗改不了吃屎!”
陈慎之嘴角一撇,双手微抬。
双手手掌一震,长袍大袖如同充气一般又粗又大,朝面上一扬,以挑架把姚广孝的高推掌挑开,随后右手屈指成抓,朝他的右侧腰子就是一掏!
姚广孝腰如水蛇一扭就闪避过这一爪。
同时两手回转,好像抱着一方大石头磨盘推转,向着陈慎之的胸前两侧摇转硬拧,如绞钢丝、拧麻花。
这一招要是砸中,必将陈慎之的胸骨绞的粉碎。
对各家武学已经融汇贯通的陈慎之一眼看出了姚广孝的意图,脚下不丁不八,侧身躲过这一记拧转。
姚广孝只觉得这一式步伐诡怪异常,竟不像自己见过的任何一种流派,躲闪完全没有一点征兆,事先也没有一点轨迹,让自己根本无法琢磨到移动的方向。
心中大骇,左脚后踏一步,给自己留下退守的空间。
“阿庆看好了!这才是师傅压箱底的功夫,今天就教给你了。”
陈慎之大笑一声,脚下朝着地面轻轻一踩,消瘦的身形如飞鸿般轻灵,腾挪之间让众人产生一种好似漂浮的错觉。
他身形宛如鬼魅,无声无息的到了姚广孝的身后,右臂擒出绞杀向姚广孝的颈骨!
姚广孝措手不及,只能将身体一缩,整个人瞬间矮了一截,双手上举,两腿扎成马步,一式霸王扛鼎,狠狠撞向陈慎之右臂。
陈慎之浑身轻轻一抖,手臂好像一条甩动的软鞭子。
这一抖,姚广孝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从他的手上传递过来,忍不住连退两步。
“这老头半边身子已经快进黄土,按道理气血已经枯竭了,怎么还有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姚广孝内心惊骇,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北派长拳,南方小拳,难的不是日复一日的拆练浸泡、钻研打磨,难的是身兼内外、通透一体!”
“你日后要想站到顶峰,就要将胸间那一口气日夜温养,万不可泄!”
如此凶猛的攻伐之间,陈慎之的声音依旧清晰传入众人耳中,寥寥数语却是这位国术泰斗毕生心血凝结。八壹中文網
场下众人无论是否习武,此刻都屏气凝神,仔细思索老人话中的含义。
陈慎之甚至抽空瞄了一眼林庆方向,见他眼中还有疑惑,没好气骂道:
“老子说的复杂一点,你就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平日里叫你多看点书你就是不听!老子就是让你做人要如锻刀,百锻而不折!做事要如舞枪,寸芒破万相!”
“要有胆气向任何人和物出拳,世间万般不平事,我自一拳定江山!”
陈慎之边打边教,将一场凶险无比的生死斗,变成了师傅教徒弟的实战演练。
姚广孝则毫无意外成了那个靶子。
“意为上,招为下。现在我就给你讲讲招式!”
“身材高大或手掌宽大肉厚者多天生力大,如果这样一个练拳之人手掌却跟女子一般光滑尖细,肯定是后天练成一身不俗的内劲,尤为难得。身材矮小或气质阴软的人,就像这个大太监这种,难的则就是把拳打硬。这在道家思想里就叫刚柔并济。”
陈慎之手上不停,连番出手将姚广孝打的连连后退。
这名桀骜不驯的大妖人,在他手中毫无还手之力!
林庆眼中迷茫渐渐散去,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其实陈氏太极或者八极拳也好,南派的咏春或者洪拳也罢。这些拳种看似套路繁琐,动辄一大串招式名称,我年轻的时候都记不住,到这个岁数更不屑搞那一套。”
“万流归宗,归根到底,打拳的基础就是力量和速度。”
陈慎之话语之间侧马弓步,一式刚猛到极致的顶心肘轰在姚广孝心口,将他打的横飞出去,狠狠砸在擂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