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在一户普通的农家小院里正聚集着许多人。
小厨房内,一个面色惊疑不定的妇人小心翼翼的顺着窗户缝隙偷窥外面的情况,而在院子里,一个普通的男人正被绑在桌子上。
准确来说,他不算是男人,而是个男鬼。
陈素端着一碗绿油油的奇怪汤药给王兰灌进去,敖焱慢慢拔出自己的宝剑,边上的燕赤霞弄来一盆热水布子,外加针线。
王兰时候被吓得有点腿软,因为喝了汤药,身体开始麻痹,他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雪白的宝剑哗啦啦的流眼泪。
就在这时,边上传来阴森森的声音。
“你害怕了?果然还是我的方法比较好吧?”
王兰一顿,眼珠子艰难移动的看了眼边上的顾云初后,竟是瞬间收起了眼泪,挂起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顾云初:……
不管怎么想,拉肚子都比剖开肚子更好吧?你这个家伙多少有点叛逆啊喂!
她气鼓鼓的在一边看着,敖焱的剑果然很快,眨眼之间就划开了王兰的腹部,取出了那枚金丹。虽然是鬼,但受伤后,王兰腹部依然流血不止。
鱼姥姥立刻拿起布子给他擦血,给他的伤口处摸上一种黏糊糊透明的药膏,那药膏很快就干了,还把王兰破开的肚皮黏在了一起。
接着燕赤霞快速穿针引线。翘着兰花指把王兰破开的肚皮缝起来。细密的针脚排列整齐,竟是有种说不出的规整好看。
大概是刚刚被燕赤霞给揍疼了,此刻王兰当真一点疼痛都没有感受到,面上不由出现一丝惊喜。
顾云初在边上酸不拉几的愤愤道。
不就是剖开肚子吗?过于简单粗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有什么了不起的?!
系统妹妹想了想,很诚恳道开口。
别的不说,光是燕赤霞那一手针线活就很了不起了吧?起码他不会把蜻蜓绣成癞哈蟆。
瞬间回忆起自己在陈府当丫鬟那段日子的顾云初:……可恶,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敖焱把取出的金丹被洗了洗,随手往杂毛狐狸那一扔,杂毛狐狸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赶紧一跃而起,把金丹吞吃入腹。八壹中文網
随后化成人形,对着敖焱等人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几位恩公助我!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顾云初惊愕的看着他。
“你是那只狐狸?胡老二?”
胡老二就是杂毛狐狸的名字。当然他并非狐族大姓胡家的狐狸,只是因为他是那一窝第二个出生的狐狸崽子。所以化形后,就给自己胡乱取了胡老二的名字。
变成人形的胡老二疑惑的点点头。
“你这般年纪,为何要认鱼姥姥做干亲?”
顾云初一脸复杂的看了看他。这家伙发须皆白,个头矮小,满脸的褶子能夹死苍蝇,站在那微微勾着腰,就仿佛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头。
再反观被他叫姥姥的鱼姥姥,虽然头发花白,但好歹是一头黑发中掺杂着银丝,虽然脸上有皱纹,但远不到满脸褶子的程度。
两人站在一块,谁都会觉得两人差了个辈。鱼姥姥是小辈,杂毛狐狸是长辈的那种。
但杂毛狐狸听到这话却小声表示,狐狸和王八之间的寿命怎么能相比的。别看他现在长得老,但他今年也才二百多岁而已。
说起来,认五百多岁的鱼姥姥做姥姥,他其实还占便宜了,否则按照人类的算法,他能排到曾曾曾孙上去。
说到这,杂毛狐狸对着顾云初又拱了拱手。
“还要多谢诸位恩公救我性命,否则我失了金丹,作为凡狐恐怕活不了几年,到时候让姥姥白发人送黑……送白发人,不知要多伤她老人家的心。”
顾云初:“……呵呵,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虽然众人找到了金丹,但并不能说这件事就解决了,恰恰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
胡老二平白无故被地府的鬼差剥夺了金丹,难道就要自认倒霉了吗?
王兰被鱼刺卡住,本就是个小毛病,却因为鬼差勾错了魂,导致他因为这点小病就真的死了,这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
暂时安抚住惶恐的王兰后,众人离开那农家小院,被土地公王六郎请到了他那里歇歇脚。
大概是他这土地公当得还不错,土地庙不仅修缮的不错,还陆续有人过来上香。
他们进入土地庙的内部,里面反倒比外面的土地庙还节俭。
王六郎笑了笑。
“不瞒大家,我是个酒鬼,平生有酒就够了,所以对住所没什么要求,还请大家不要嫌弃。”
燕赤霞大喜,当即表示,原来是同道之人,等有机会,他们一起喝酒!
两个酒鬼碰在一起,越聊越投机,要不是时机不对,怕是已经喝高了,直接桃园结义去了。
片刻后,桌上摆上茶水,众人围坐在桌前开始讨论起目前的情况。论题就是如何让地府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积极纠正。
燕赤霞嫉恶如仇,说起这个问题当即一拍桌子。
“这有何难?不如我们直接以离魂之术,魂入地府,然后去找那阎王谈谈!”
众人:你这可不像是去找阎王谈谈,倒像是要直接去暴揍阎王一顿的样子。
陈素比较理智。
“这法子太粗暴,地府到底是地府,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地府在三界的地位实在特殊。它负责的是生死轮回,在座的哪怕是地位最高的钱塘君其实都没有彻底摆脱生死轮回,他虽然是天庭册封的龙君,但他若是死了,照样要魂归地府,若是无人相助,同样也只能再入轮回。
万一阎王记恨上他们,别的不说,燕赤霞虽是修行中人,但尚且看不到成仙的可能,若是他日后寿命到头到了下面,阎王一看,呦呵!这不是几十年前在我面前拍桌子扯嗓子的讨厌鬼吗?于是大笔一划,让他下辈子当屎壳郎,那可真就这辈子吃喝不愁全靠找死屎了。
众人思索了一下,纷纷觉得很有可能。
燕赤霞一惊。“堂堂阎王,怎么可能随便滥用职权?”
顾云初冷笑:“连薛伟和王兰的事情都能在地府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敖焱提议。
“不如就让我顺着黄泉下到地府,找上阎王谈一谈好了。”
想要入地府并不是容易的事,除了魂魄离体,像是敖焱这样肉体强悍,法力高强的也可以顺着黄泉进入地府。
但这同样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毕竟顺着黄泉进入地府,还需要过忘川河,河中的恶鬼和毒虫毒蛇可不是好相与的。
这个提议依然太危险,被众人否决了。
王六郎迟疑的表示。
“要不你们找找上头的人帮忙?”
作为人情社会中生活的土地公,他第一反应就是找关系帮忙。
其余人表示自己可不认识天庭的大神,敖焱本身算是神仙,但因为是戴罪之身,根本无法去往天庭,不过他倒是可以找他哥帮忙,直接写状子去天帝面前告状。
但有一说一,无论哪朝哪代,人们对告状精都是不喜欢的。
敖焱并不想麻烦兄长为了自己的事和地府的人结仇。
就在这个时候,顾云初忽然道。
“难道我们就不可以根据这件事写封信,然后让地府的人交到阎王手上吗?”
没错,顾云初决定写一封投诉信,想要让阎王重视这个问题,给出一个更加合理的解决办法。
这个人选也很好找,城隍也是地府管辖范围的,把这封信交给此地的城隍,托他送到地府,岂不比自己勇闯黄泉,亦或是找天庭的人帮忙更简单直接?还不至于和阎王撕破脸面?
众人一愣,随后发现这个办法倒是听起来挺靠谱的,但也有一个人闻言摇摇头。这个人就是土地公王六郎。
“这件事倒是可行,不过……此地的城隍却并非一个热心肠的人。”
王六郎迟疑了一下。
“此地的城隍我听闻了一些传言,传闻他生前是个为富不仁的富户,绰号死要钱,后来不知做了什么功德,竟是成了这一片的城隍。平日里百姓去他的城隍庙上香许愿,给钱的就灵,不给钱就不灵。甚至还有传言他背地里可能在收受贿赂,虽然不知传闻是真是假,但那个人我接触过几次,总觉得有些……市侩。”
他似乎觉得这样说城隍不太好,毕竟都是这一片的小神,低头不见抬头见。但言语间又对那城隍的为人有些不耻。
陈素皱眉:“难道又是一个薛伟?”
敖焱则是表示还是去一趟再说。他毕竟是钱塘龙君,那城隍应该会给他几分薄面。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城隍庙在郊外的一处土路边。因为天色渐晚,又是郊外,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送信并不是什么力气活,所以只有敖焱和顾云初两个人出来送信,其余人都没跟来。他们进了正殿,敖焱刚刚释放了一些龙威。
那大殿的城隍雕像立刻像是活了过来一看,睁开眼睛看了顾云初和敖焱一眼,随后雕像内钻出一个穿着城隍官服的中年男子。
顾云初定睛一看,只觉得这城隍果然就如王六郎所说一般,看着就有几分市侩。
只见这中年男人消瘦的身子,山羊一般的胡子,一双眯缝小眼,看不清瞳仁却能感觉到那时不时外泄的精光。
虽然穿着一身威武正气的城隍官服。但一眼看去却给人一种这家伙是个差了个算盘的掌柜,还是那种会扯着嗓子喊三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的奸商。
总而言之一句话,介老爷们一看就不像好人啊!
那边的丁城隍一出现,视线立刻打量了一下两人,然后笑眯眯的迎过来。
“不知今天是吹得什么风,竟然把龙君您给吹来了。来来,里面坐,我立刻让人准备酒菜!”
顾云初再次感觉到不适。
……好油腻的台词。
事实上,抛开这些,这个城隍的态度确实很友好热情。在敖焱拒绝他后也不恼。只是在敖焱表明身份并且说明目的后眼神微微一顿。
“原来您就是钱塘君的,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只是这信……不知具体要交到哪一位阎王爷手上啊?”
敖焱想了想,把王兰和那鬼差的事情说了一下,表示希望城隍把他的信交给负责这件事的那位阎王。
丁城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龙君要找的是刘阎王啊,我知道了,我会把信送到的。”
随后他又殷勤的请顾云初和敖焱进去喝杯茶。
“两位光临真是让我这蓬荜生辉,还请务必进去喝杯茶,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请人帮忙,人家还这么热情,顾云初和敖焱实在没有拒绝的可能。于是就跟着走进了城隍庙内部。
就和土地庙一样,看似庙宇狭小,但实际上神住在一个内部空间,凡人一般是看不见的。
结果这一进去,顾云初只觉得一阵璀璨的光芒冲过来,顿时眼睛一痛。
卧槽,有暗器?!
然而等到她强撑着睁大眼睛一看,只见哪里有什么暗器,分明是铺天盖地的财气。你看那阳光下璀璨的琉璃瓦,你看那银闪闪的影壁,你看金灿灿的屋脊兽,全都充斥这暴发户的审美还有可怕的光污染。
阳光在这些上面被反射再反射,最后被门口镶满宝石的八卦镜给汇集,而猝不及防站在这个位置的顾云初被暗算了个正着。
她赶忙眯着眼睛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城隍的府邸,对着城隍尴尬一笑。
“城隍大人你这府邸当真是……华美啊。”
幸亏来的是她不是燕赤霞和陈素,否则早就一个飞剑打碎那八卦镜了。
“过奖了。”
丁城隍赶紧赔礼。
“是我招待不周,没有事先提醒一下顾姑娘。”
说着领着两人进去。
进去之后,顾云初和敖焱两人越发的觉得这府邸实在是太辣眼睛,就仿佛一个暴发户,见到什么自认为的好东西就往上面堆一般。
门口摆个满是宝石的八卦镜算什么,人家的博古架上还放了一个大金佛,让人生怕那可怜的木板撑不住塌了。
另外顾云初眼睛一扫,发现丁城隍似乎是个黄江的狂热爱好者,窗框要描金的,茶杯描金的,花盆要镀金的,仔细看,他那官服上似乎还绣了金线。
让顾云初止不住的猜测,这家伙八成裤衩子都是镶金边的!
系统妹妹却迟疑道:应该不会吧?外面的衣服用金线来绣无所谓,但裤衩这种东西毕竟是贴身衣服,怎么还能用金线绣,那得多磨人啊,特别还是这方面比较脆弱的男性,也不怕卡秃噜皮了。
顾云初却不这么想。
这家伙对黄金的狂热看一眼就知道了,再说了,对方好歹是神,怎么可能会怕卡秃噜皮这点小事。真男人就是要穿着丁字裤、用砂纸擦屁股,这样才能从万千硬汉中砂杀出一条血路!
系统妹妹:……真要有这种硬汉,别的地方硬不硬不知道,但是局菊部地方显然有够硬的。
那边城隍的下仆送来了茶水点心。
这丁城隍话语虽让油腻,但热情也是真的,最重要的是很会聊天,哪怕对上不怎么爱说话的敖焱,都能把气氛炒得热火朝天。也算是个人才了。
谈话间,敖焱说起了这过于金灿灿的府邸。显然他也对丁城隍的财力有了些许好奇和怀疑。这地方虽然比不上龙宫的华丽。但龙宫乃是一个水域的水族供养,水底有数不清的珍珠珊瑚。
可丁城隍一个城隍又如何有这等财力呢?
丁城隍倒是不慌不忙的表示,自己生前算是个富贵人家,没有后代,这些钱就全都带到了地下,之后当了城隍,又承蒙百姓爱戴,加上他本人确实很是喜欢金银这等俗物的色彩,所以才一点点打造了这么一个府邸。
甭管人家的品位如何,人家花自己的钱当然不关顾云初的事。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丁城隍,心里正想着王六郎说的,关于对方收受贿赂的话有几分真,就听到隐约有沉闷的砰砰砰声传来,她下意识的转头。
“那边好像有声音。”
丁城隍听到这话笑了笑。
“是我命令我那些差役正在棒打犯事的鬼呢!”
他说着唏嘘一下,表示城隍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小小的一片地方总有人要犯事挑战权威。不过打过一顿就好了。
顾云初信了这话,等到被丁城隍友好的送出了城隍庙后。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除了府邸金灿灿的,她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了,或许这丁城隍真的只是看着市侩,但其实是个大好人?
随后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阎王上面。
“对了,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阎王有很多吗?连你也不知道该找哪个?刘阎王又是谁?”
顾云初最初以为他们需要找的是十殿阎王。但听了敖焱和丁城隍的对话才发现自己仿佛有什么东西想岔了。
就算她十殿阎王只知道一个秦广王,但却也清楚,十殿阎王的称呼都是差不多格式的,相比秦广王这种格式,刘阎王这种叫法也太土气了吧?
而之后询问了敖焱她才恍然大悟,自己是真的搞错了。
因为上辈子十殿阎王的说法是主流,又因为她对于聊斋志异的故事记不太清,这才搞混了。这个世界虽然有黄泉忘川,有十八层地狱,但却并没有十殿阎王。
因为这个世界土里辽阔,地府需要处理的事物众多,所以同一个时期可以出现好多个阎王,远超十个,有时候人手不够用还会从阳间拉人。
有的人你看着白天是个人,其实一到晚上就会到地府去当阎王。做阎王的时间不定,有的三、五天,有的一、两年,有的能做几十年。
而这些阎王以他们在阳间生活点划出一个范围,变成阎王后也就只管这一片的生死。因为地府这样变动太大,所以敖焱这才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谁。只说自己要找负责这件事的阎王。也就是所谓的刘阎王了。
他很可能就是一位白天是人,晚上要人命的活阎王!
顾云初听得一愣一愣的。
“地府的管理这么乱的吗?”
敖焱迟疑:“变动确实很大,但应该也不算乱。”
顾云初皱眉:“但是身为活人,他有亲朋好友,亲朋好友也有自己的亲朋好友,这么扩散开去,他在判人善恶生死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这种权利实在太大了。
若是他身边的人有人要进地狱,要沦为畜生道,但他只是动动笔、动动嘴就能改变他人的命运,他做还是不做?
顾云初自认为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了,但遇到这种事,她都不能摸着良心保证自己一定会大公无私。
敖焱回忆自己听说过的事情。“听闻阎王若是有私心,阎王殿就会着火。”
顾云初却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可若是真的这么简单。阴百城、薛伟、王兰等人的事又作何解释?”
敖焱顿了顿,正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两人看见了远处有个一瘸一拐走着的青年,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个鬼。
顾云初看了看地面没有影子,又看了看那夹着腿走的男子,因为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别扭。以至于她心里下意识的想。
啊这……有痔青年?可是都成鬼了,还会得痔疮吗?这家伙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要不然让敖焱、陈素帮帮忙?
系统妹妹疑惑:痔疮……他们能帮上什么忙?
还记着早上事情的顾云初笑嘻嘻的道:做个小手术啊,陈素的药很有用嘛,敖焱的剑也是真的快,要是开裂了,还能让燕赤霞帮忙缝起来。
小伙伴剖腹都可以,这种小手术应该很快的吧?
系统妹妹:……你也不怕敖焱直接一剑攮死你。
顾云初哼了一声。所以说,肚子和那个部位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啊,不都是人生肉长的,你们干嘛一个个都那么嫌弃它?要是哪一天没有了它,那才是真的天塌了好不好?!
当然,顾云初只是抱怨了几句小伙伴对于某个部位的歧视,不可能真的和敖焱提出这么恶俗的要求。
就在她和系统妹妹插科打诨的时候,因为前面的男子走的太慢,渐渐的她和敖焱越走越近,那青年似乎很敏感,听到脚步声后猛地转头看去。面上还透着一股愤怒。不过在看见顾云初和敖焱两人的样貌和穿着后,他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那群差役吗?那就好,那就好。
他这么想着,又是愤怒又是后怕的伸着脖子往两人的后面又看了看。那紧张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后面就会冒出吃人的恶鬼把他给吞吃入腹一般。
顾云初好奇的扭头也跟着看了看。
“你在看什么?有土匪在追你?”
青年因为她的突然出声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不是,我是怕有差役在追我。”
“怕差役追你?”
这回轮到顾云初愣住了,因为老本行的职业敏感性,她当即紧盯住眼前的青年。
“所以你才是犯事的那个?你犯了什么罪,赏金多少?”
本想着是个路人,没想到是送上门的大礼包啊!
她这话似乎触动了青年男鬼的某个神经,他当即怒道。
“我没犯事!我什么罪都没有!我是冤枉的!”
顾云初沉默了一下,很诚恳道:“你现在去大牢走一圈,十个有九个这么说。”
青年愤怒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只不过是想要为我父亲伸冤而已,是城隍和郡司故意害我!”
结果说话间他似乎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口,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敖焱听到城隍和郡司两个词,眼眸微动,询问青年到底怎么回事。
青年苦笑一下,似乎是因为多日的阴云和磨难有了些倾诉欲。
一盏茶后,顾云初和敖焱才搞清楚了状况,原来青年名叫席方平。他那老父亲生性耿直,和一个姓羊的富人有过龌龊。
人活在世上,很难一辈子不和人起争执,有个互相看不惯的家伙很正常,但可怕的事就在于,那个姓羊的富人有钱,他去了地府后,竟然买通了地府的鬼差来毒打还活着的席方平父亲,生生把人毒打致死。
想想看,若是一个儿子看见自己敬爱的父亲忽然仿佛被空气暴打,浑身出现伤痕不说,最后还惨叫着生生被打死,那该是多大的心理阴影?
而随后父亲又浑身伤痕的托梦,表示自己被仇人害死后,那仇人在地府依然让鬼差日夜毒打他,那么做儿子的该有多痛苦?
席方平就发誓,若是不为父亲伸冤报仇,誓不为人!
于是……他就真的不当人了,他在极度的悲愤之下,魂魄离体,他也不管自己如何,只一心跑去找本地的城隍求助。这个城隍正是顾云初和敖焱刚刚见过的丁城隍。
结果却是,姓羊的财能通天,不仅消息灵通听闻席方平到城隍那边告自己,还以极快的速度送给了丁城隍钱财贿赂他。
于是就这样,席方平声声啼血的状子人家直接拿来当厕纸,而席方平本人则是被赶了出去。
这个期间,席方平的肉身,也因为魂魄的长期离家出走而死掉了。
席方平不甘心,于是咬着牙又这么跑了一百多里,去找郡司伸冤,结果这一次更惨,人家别说接他的状子了,他一露面,人家上去就给他一电炮!
就这样,席方平被毒打一顿,郡司把状子又批还给丁城隍复审。
难道这是有转机了?
不,席方平被带回城隍庙后,丁城隍拿着状子再次喜得一张厕纸,然后让人把席方平拖下去就打了个屁股开花。两半屁股生生被打平了沟壑,变成了一个屁股!
要不是鬼比较经打,席方平怕是还得再死一次。
好在丁城隍命人打他一顿后,又提前嘱咐差役把他的伤口治好个七、八成。这可不是对方心软,而是打一棒子加个甜枣,以此来威胁席方平放弃继续上告。否则下一次,就不只是把他的两半屁股打成一个了,直接打成一团马赛克,铲都铲不起来的那种!
顾云初都露出气愤和同情的表情。
好家伙,原来不是有痔青年,而是真正的有志青年吗?
顾云初和敖焱对视一眼。
随后敖焱对着席方平说了一句。“这件事我们不能只听你一个的说辞。”
他本想要席方平和他们一起去城隍庙对峙,但看对方那夹着腿的痛苦表情,显然对方身上只剩三成的伤,依然不是那么好受的。
“你在这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说完,敖焱就熟练的搂过顾云初,化为一道红光朝着之前离开的城隍庙飞去。
席方平听到敖焱理所当然的安排,本来还想嘲笑一声他们说这话,难不成还想帮他吗?结果一看这个情况,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面上染上一丝激动。
他还以为对方是普通人,没想到竟然是两位仙人吗?
那他……那他的仇岂不是有希望报了?!
城隍庙内。
之前还对顾云初和敖焱热情友好的丁城隍此刻一脸刻薄模样坐在位置上。桌上放着的正是敖焱之前送来的信。他直接拆开信封,拿出信纸看了看。
边上的仆从殷勤道:“大人是要把这封信转交给刘阎王吗?那就只管交给我吧。”
“交给屁!什么时候龙族都把手伸到咱们地府来了,阎王爷那日理万机,可没空管这些小事。”
丁城隍冷笑着瞄了一眼纸上的龙纹印章,随后直接把信纸撕成两半。很是不屑道。
“把它拿出去烧了,这玩意给我擦屁股我都嫌硬!”
就在这时,正潜伏在床边的顾云初一个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而一边的敖焱脸黑了。
花了整整半个时辰遣词措句写出来的信,还盖上了他钱塘君的印章,结果都没到那阎王的面前就被撕毁也就算了,这家伙竟然还该说他的信擦屁股都嫌硬?
好歹席方平的状子还能得个厕纸的称号,他的信纸到底哪里不好了?!可恶,这个不懂得欣赏的家伙!
等等,好像被欣赏也不是什么好事……
总之,这个家伙可以去死了!
敖焱大步走进屋内,冰冷的眼睛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丁城隍。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寂静的房间来。一个颓废的男人坐在那里。
砰!
门开了。
持剑的敖焱缓缓走进来。
丁城隍:你来了。
敖焱:我来了。
丁城隍苦笑:你到底还是来了。
敖焱:没错,我到底还是来了。开始吧。
丁城隍颤抖的手伸向桌面,那里放着一叠纸,它们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一叠砂纸!
丁城隍:我能不能……
敖焱:不能!你竟然做了那种事,就该知道得罪我的代价。开始吧。
丁城隍颤抖的手抓住砂纸,留下绝望的眼泪:最终,该来的,还是来了。
敖焱笑了,那是一抹再冷不过的冷笑:你当初敢说我的信纸擦屁股都嫌硬的时候,就该知道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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