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父母没办法,再怎么捂着消息,等肚子大了孩子生下来,就怎么都瞒不住了,索性不瞒了,直接把姜栀子给赶出了家门,和她断绝了关系。
原本众人还吃惊,以为姜家人吃错药了,竟然把自家百般呵护的小公主给赶出了家门,但之后大着肚子的姜栀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后,大家才了然。
这下子,姜家算是彻底火了一把。
姜家为了与姜栀子撇清关系,便与村子里的人一起嘲笑她,将她是如何未婚先孕的种种细节过程摆到了明面儿上,最后甚至传出她并非姜家女儿的消息。
这些消息甚嚣尘上,愈演愈烈。
姜栀子也从先前追求者众多的香饽饽,沦为了如今无人问津,惨遭百般唾弃的破烂货,连街边二流子都对她肆无忌惮的调戏,声名尽毁。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往日里姜栀子姿态摆的比那城里的女大学生还高,受过她白眼的人可不在少数。
村里人还想着她日后怕是会高嫁,生怕得罪了她,也不敢与她计较,毕竟姜栀子可不是个什么大方的人,心眼儿比那针尖儿也大不到哪儿去。
但如今,一朝落魄,还没结婚就和男人珠胎暗结,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儿来,恨不得所有人都过来踩她几脚,最好是把她给踩到泥里去才好。
姜栀子的几个姐姐从小就被灌输扶持她的思想,如今前者衰颓,众姐妹对她的厌恶与愤恨几乎毫不遮掩,这也是为何一母同胞的姐姐姜桃花对她没有一丝姐妹情谊的原因。
村子就这么大,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项目,八卦就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消遣方式。
八婆们像是海绵似的汲取和滴答着姜栀子的丑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以致人尽皆知。
一时间,姜栀子名声臭极,几乎没人愿意和她打交道。
她大着肚子从村子里走过,就连孩子都要冲她身上丢石子儿,嘴里大喊:“给农民阶级脸上抹黑,生出来的娃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姜栀子过上了人人喊打的日子。
她没有钱没有粮,辍学后,只能住在村头被人遗弃的破烂土坯房里。
如果不是所有农民都可以参加集体劳动赚取工分,分得口粮,恐怕姜栀子也熬不到姜栀重生过来,早就带着孩子一块儿给饿死了。
但姜栀子也因为名声问题被差别待遇,分不到好的农具,每次出去劳作干活都得用一双细嫩的手。
她以前没干过什么力气活,以致于每天干的活有限,一个劳动日能赚取两三个工分都算是多的,堪堪维持温饱罢了。
不过,评工记分的方法也被逐渐废止。
姜栀子带着孩子就过上了忍饥挨饿的日子。
面对食物的紧缺,姜栀子丧失了基本的道德,她只想生存。
人在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往往会用极端的办法获取粮食。
她不敢明偷暗抢,便厚着脸皮四处撒野,邻居家中的南瓜,红薯,苞米等,几乎一切能“顺走”的东西,都遭过她的毒手。
这样一来,众人对姜栀子的厌恶更上一个台阶,已经到了人见人唾的地步。
在所有人的歧视,谩骂以及舆论压力下,姜栀子还能好好的活着,这也是多亏了她那自私自利的个性以及极厚的脸皮了。
别人骂她,她就骂回去,打她,她也还回去,活的极度“潇洒”。
从某一个层面上来说,这也算是姜栀子的优点,最起码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让自己活的那么累,从而把自己逼入绝境。
这样的情况维持到一九八零年,一场粮食短缺风暴袭来,严重的干旱灾害,导致集中缺粮。
姜家村所属之地更是大面积重旱,波及面广,严重影响农作物播种。
粮食,油,蔬菜和副食品等的极度缺乏,损害了人民群众的健康和生命。
蛋子就生在这样一个困难的时期。
姜栀子饿得狠了,也曾回去姜家讨要粮食,但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困难时期,姜家父母又怎么可能把珍贵至极的粮食分给一个已经彻底垮掉的女儿呢?
她要不回粮食,就去山上刮树皮,挖草根饱腹,就这样,带着蛋子艰难的活到了现在。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姜栀子厚着脸皮到村里一户办喜事的人家蹭吃蹭喝,以致于被人打破了头,得不到治疗而死,恐怕还轮不到她重生过来。
姜栀子死了,倒是可怜了蛋子这个孩子。
在姜家村,蛋子虽然是姜栀子生下来的,但他的人缘可比自己的母亲好太多了,他从懂事起就极为乖巧听话,时不时去后山的流弯大河捉鱼贴补家用。
即便别家孩子听从家里大人的话对他恶语相向,他也毫不生气。
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对蛋子极有好感,看到他就忍不住怜惜感慨,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被姜栀子这个臭名远扬的女人给生下来了呢?
说起姜栀子对蛋子的感情,也是极度复杂的。
她既希望把这个孩子当做筹码,期待那个男人来把她和孩子接走,却又愤恨这个孩子毁了她的一生,让她落得如此清苦艰难的境地。
她从不让蛋子喊她妈,持着一种自欺欺人的态度。
长久以来,她都对蛋子采取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反正蛋子懂事,他可以自己找吃的,同村的老人有时候看他可怜也会施舍给他一些红薯。
可惜,大多数时候红薯都进了姜栀子的肚子。
前两天姜栀子脑袋受伤,昏昏沉沉,在炕上一躺就是一天,还是蛋子在外面找些微薄的食物回来,才没让姜栀子很快饿死在炕上。
但即便是这样,姜栀子还是没能熬过去,换来她接手这一切。
思绪回笼,姜栀只觉得舌尖儿都泛着苦。
原来她能够重生也是有了预示的。
她在坠崖前一天曾做过一个梦,梦里“她”的所作所为与原主姜栀子不谋而合,想来,她梦中所见,就是姜栀子弥留之际脑海中闪过的回忆了。
姜栀回想着那身临其境的梦中事,再抬头看着蛋子时,不免生出些古怪。
这孩子仿佛真是她生的似的。
已经四岁大的孩子,却瘦小的如同两三岁。
姜栀轻叹,不管这具身体有多么声名狼藉,臭名昭著,既然她接手了,那就会改变这一切,让困苦的生活步入正轨,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咕噜咕噜。”
一阵清脆的肠胃蠕动声音响起,让姜栀一愣。
她看着蛋子瞬间通红的脸蛋,轻笑出声,是啊,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如今首要解决的是温饱问题,如果连吃一口饱饭都做不到,何谈其他?
蛋子拉了拉姜栀的手,依稀能瞧出清隽的小脸上带着些许怯弱。
他小声道:“妈妈,我吃的很少的,你一定不要卖掉我好吗?如果我也被卖掉了,妈妈就只有一个人了。”
听了这话,姜栀面色陡变!
她声音都变得干哑了些:“也?我卖掉过谁?!”
蛋子被姜栀的模样吓白了脸,他浑身颤抖地低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姜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头的暴躁,压低声线,温声道:“蛋子放心,不论如何妈妈都不会卖掉你的。你乖乖告诉妈妈,我卖掉过谁?妈妈一时想不起来。”
说话间,她的语调都有些打颤。
蛋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嗫嚅道:“妈妈从不让我提。”
姜栀扯了扯嘴角,干涩道:“别怕,妈妈想知道。”
蛋子抿了抿小嘴,好半晌,才将事情始末说清。
听罢,姜栀目瞪口呆,暗道:姜栀子,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原来,姜栀子当初怀的是多胎,四胞胎!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姜栀子能平安生下四个男娃,在十里八村来说都是极稀罕的事儿,旁的不说,就这个生育能力绝对是姜家村头一份的。
孩子们在姜栀子磕磕绊绊的养育中长到两岁多,这个时候没了工分制,姜栀子饿的受不了,便违背了道德底线,用“以人换粮”的做法,把几个孩子陆陆续续“卖”给了别人。
姜栀子每送走一个孩子,就可以换来一百斤谷子。
渐渐地,她也将这些看淡了,几乎把“变卖孩子”当做了双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