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威说道:“他们来看晓东的,晓东呢?”
秀儿一头雾水:“看晓东作甚?”
张威不想解释那么多,挥手道:“你管那么多,去把晓东叫出来。”
秀儿不高兴地努了努嘴,走到一间房门口,重重的拍了拍房门,高声道:“晓东,晓东快出来,你爸找你!晓东?”
付东升无语道:“不是说孩子胆子小吗?”
张威听到这话,觉得面上无光,呵道:“小点儿声,你是怕别人听不见?”
秀儿一听,霎时就不乐意了,冷哼一声,解下腰上的围裙丢在地上,扭着腰回了另一个房间,边走还边讽刺:“咋的,一个买来的娃比我肚里这个还强呗?”
随着“砰”的一声响,房门关上,也隔绝了秀儿的不悦。
张威气急,刚要说话,孩子的房间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男孩怯弱地透过门缝看向张威,弱弱道:“爸……爸爸。”
张威见不得他这样,皱眉道:“出来!”
张晓东不敢反驳,推门走了出来。
姜栀第一时间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这个孩子长得比小戈略高些,生了张讨喜的圆脸,可惜脸上不是笑,而是胆怯。
只一眼,姜栀就确定他不是柱子,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她或是施莲舟的痕迹,算不上漂亮,只能说是很普通的长相,不知是姜家村哪一家的。
姜栀心里说不上有多失望。
张威说道:“我早说了不是你家孩子,行了,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他还得去哄自家婆娘。
姜栀抬眸看了他一眼,也不愿与这种人多打交道,转身就往外走。
这时,身后传来小小的声音:“栀……栀子姨姨,是你吗?”
姜栀微怔,她没想到身后这孩子还会记得原主,可惜她并不认识他。
张威有些不耐烦地推了张晓东一把:“回去。”
张晓东却突然大哭出声:“栀子姨姨,能不能让我妈来接我,我不想待在城里了,城里一点都不像她说的那么好,我不要待在城里。”
姜栀心头微酸,原来被卖掉的孩子心里都这么难过,绝望。
“你说什么呢?信不信老子打你?”
张威怒目一瞪,抬手就要落在张晓东脑袋上。
付东升却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攥住张威的手臂,冷喝道:“你做什么?”
张威挣开付东升的手,拽着张晓东回了房间,转头冲两人道:“赶紧走,离开我家!”
姜栀沉吟片刻,又给张威递过去一包华子,淡淡道:“这孩子是我们姜家村的,既然已经成了你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都要好好善待。”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领导身边做事,更要谨言慎行。”
“希望你能听进我的话。”
话落,姜栀和付东升就离开了房子,脚步不停的离开了筒子楼。
她走的很快,很快,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
世界上被拐,被卖的孩子太多太多,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更帮不了那么多人。
姜栀站在筒子楼前,没有回头,嘴唇有些发白。
她突然生出一股极致的压抑,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样的问题,怎么去改善这样悲惨的事,感觉很无力,作为一个站在上帝视角的重生者,她依旧无能无力。
付东升看着姜栀,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时候,有些事,并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这就是现实。但是你可以努力改变自己,只有自己有力量了,才能去撬动现实的一角,你觉得呢?”
他也很可怜这样的孩子,但能怎么样的?
姜栀颔首,她明白的。
付东升看了看表:“已经一点钟了,接下来去哪一家?”
“接下来付编辑就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去就行。”
说罢,姜栀就匆匆离开了。
付东升摇了摇头,也没追,回了出版社。
……
姜栀看着手上的资料,剩下的两家,一家在肉联厂,一家在棉织厂。
这两家工厂在一块,找起来倒是方便了许多。
姜栀找过去的时候,没直接去工厂,而是去了工厂附属家属楼,现在这个点儿大人估计都在厂里上班,孩子就不一样了,她到家属楼去说不准能碰上。
两家工厂人数加起来足有三四百,家属楼一排连着一排,姜栀揉了揉额角,仔细看着资料,循着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
她想了想,从商城里买了些糖果。
姜栀先来到棉纺厂三栋四号楼,家属楼前有不少带孩子的老人在聊天,她们时而看向不远处的沙堆,孩子们都聚在那里玩过家家。
姜栀挽着篮子站在不远处,听老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们的话题大多都是粮食,孩子的工作,工资,晚上做什么饭之类的,姜栀拧眉听了一会,想着上前与她们聊聊天,看能不能插上话。
这时,一个名字从她们的议论中跳出来。
“喂,你听说了没,隔壁肉联厂玉敏家,她们家那个男娃昨天连夜进的医院。”
“医院?为啥?那男娃不是……”
姜栀一听到“玉敏”两个字就反应过来,付东升调查的第一家,肉联厂夫妻,男人叫张顺,女人就叫王玉敏,她们嘴里的“玉敏”大概率就是资料上的那一个。
男娃进医院了?
姜栀心头咯噔一声,当即也顾不得许多,上前笑着道:“婶儿,听你们在说肉联厂的事儿,我是过来寻亲戚的,你们说的玉敏是我表姐,她家男娃咋了?”
说着,姜栀从口袋里掏出几把糖果一一递过去,一副套关系的模样。
几个老头老太太收到糖,心里美滋滋的,连声道:“你是玉敏家的表妹啊?你来的可真不巧,玉敏上医院去了,她家男娃昨儿晚上被热水给烫着了,听说还挺严重的。”
姜栀瞳孔一缩,重复道:“热水烫着了?”
一个穿灰夹袄的老太太边往侧兜里装糖,边说:“可不是嘛,我还见着了,那娃娃脸上全是这么老大的水泡子,哟,瞧着可怕了,娃儿当时都没反应了!”
老太太说着,还顺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圆,脸上全是怜悯。
旁边有人道:“真的啊?玉敏家那娃娃长得白白净净的,俊气着哩,咋能把脸给烫着?哎,这娃儿就算能治好,这往后也算是毁了,哎哟。”
姜栀眼眶颤抖,几乎控制不住翻腾的酸涩情绪。
她突然想起小说里柱子被找到时的情节了。
他的确毁容了,事情始末小说里没提,但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柱子少言寡语,成天闷在房间里,成了小说中最阴郁,最没有存在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