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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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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6 章  贴心的二哥到底不放心,出来找到黎嘉骏,两人对望半晌,他挠挠头,认命地跑餐车去了一趟,居然带回一包烟,还是内供的前敌烟。两人点了烟默默地抽了,一言不发,等各自碾了烟扔了,他忽然笑了一声:“你黎三的为情所困也就这样了……”  黎嘉骏:“……哎!我也是醉了!”

“这么愁就别想啊,你也是折腾,当初与见初认识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你这样犯愁过。”

我跟秦梓徽认识得久多了好吗!黎嘉骏撇撇嘴:“你以为余大哥和我什么关系?”

“他自是极愿意照顾你的,我们也信他能照顾的好,但大概你也有所觉,他的照顾于你并非幸福……嫁给他的女人真是好运,只可惜有人不愿领这大奖,你说该怎么办?”

黎嘉骏沉默,其实她心里时常会后悔的,女性就是这样,她觉得和余见初谈将就是对不起他,但是想到以后和他在一起却又怎么都不能往下想,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转个方向想,就好像是设想和二哥谈恋爱,那种诡异感几乎是一样一样的。  看来就差一张好人卡。  可想想车厢里坐着的那尊,又不由得觉得,余见初真是完美无缺!  有比较才有收获啊。  黎嘉骏又点了根烟,看着燃烧的烟头,恶狠狠地说:“回头我就倒追余大哥去!”

二哥呵呵了一下:“他去香港了。”

“……”连当绿茶婊的机会都不给!  黎嘉骏早知如此,到底还是只有说说,只能轻叹一声:“明天下了车怎么做?”

“上船。”

“不留?”

“留着作甚,玩两天?”

“……那他们呢?”

二哥望着窗外:“留着呗。”

“留着作甚,玩两天?”

二哥吐了个眼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清淡道:“保卫武汉呗。”

黎嘉骏一怔,心头忽然被一只手揪了一下。  “保了武汉还有长沙,长沙后还有江西,守过了江西还有福建、广东、广西、贵州、云南……我泱泱中华啊……”二哥继续笑,眼神却是闪烁的,“你以为,你看上的是什么?”

随着他的述说,黎嘉骏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双在天空中的眼睛俯瞰着大地快速飞过,她看到了大海拍打着盐田,渔民把渔网撒向大河,丘陵间茶田鳞次栉比,戴着繁复银饰的壮族姑娘提着水壶从山泉边唱着歌走过,还有庐山的瀑布飞流直下,凤凰古城里晨光照着古碉楼,三清山上古旧的道馆在云雾间若隐若现,暮光中有人擦着汗抬起头,他的脚下是无边无际如油画一般的梯田,一圈圈一层层环绕开去,像一首被调大了音量的歌……  二哥又重复了一遍他最后一句话:“你以为,你看上他什么了?”

黎嘉骏默然不语,烟早已燃尽,她低着头看着烟灰被门间吹进的风吹散。  “你看上的,不过就是个英雄罢了。”

二哥碾了烟,“这样的人,现在满地都是……在当下的,不过一人尔。”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摇摇头,摸摸她的头:“骏儿,哥总归在你身后的。”

所以,不要怕。  黎嘉骏眼眶一热:“哥……”  “你说我要是把你弄成兔子眼回去,那小子敢不敢找我拼命?”

二哥突然贼笑。  “不说敢不敢,我肯定不能让啊!”

“果然还是亲妹。”

二哥夸奖,想了想,摇头,“不,还是找我拼一下好,这样的男人,放心。”

“那要是嫂子欺负我,你站哪边啊?”

黎嘉骏顺便蹬鼻子上脸。  “你大嫂会欺负你?”

二哥嗤之以鼻。  “二嫂!未来二嫂!”

“妹子,你恨我吗?”

二哥叹气,“娶个比你还厉害的女人?二哥是多想不开?”

“……”听着不像好话但是却无法反驳啊。  两人其乐融融地回到车厢,心情平静了自然没车厢的说法了,此时已经天黑,车厢内灯光昏暗,也没了写东西的条件,虽然说心里已经有数,但她却还是面对秦梓徽的傲娇状态,干脆看也不看他,趴桌上就睡了过去。  快到汉口的时候,火车忽然停下来,停了很久。  问了乘务员才知道,原来日军对于汉口也是一天照三顿地炸,刚才正是“午饭时间”,火车干脆等一会儿。  众人听完后只能沉默,不巧火车上吃的也没了,就有副官和警卫下车去旁边的村庄寻摸,没一会儿空着手上来,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再次沉默。  等到艰难跋涉到汉口,已经傍晚,最后一班西进的船已经起航了。  二哥还没下车就被要负责安排物资运输,黎嘉骏自然是跟着二哥走的,眼看今天没法上船,两人只能约了在站台会面,然后二哥给她安排住的地方。  汉口站是个大站,此时天气已经转暖,越往南越是春意盎然,站台外的树密密丛丛地长着,在灯光下生机勃勃,人来人往货来货去,直至月上中天,还没个消停,火车很快又一次装满,轰鸣着离开了,原本黎嘉骏身边都是同车的人,伤员一车车地送,货物一车车地运,军官士兵一车车地走,很快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黎嘉骏哀叹着,二哥果然是找了个苦差,兵马未出粮草先行,他到底身负多大职责,列车员都换走了,他还没出现。  身上忽然一重,竟然是一张披肩,黎嘉骏惊讶地抬头,发现旁边一直靠着灯柱站着的竟然是秦梓徽!  ……他下午去换药就没再回来,她以为他早走了,没想到还在。  她一直觉得旁边有人,没想到就是他。  “你不是去医院了?”

她收了收披肩,还真有点冷地说。  “伤员太多,我等等。”

他言简意赅。  “哦。”

黎嘉骏看了看披肩,褐色的,有米色的花纹,像是女式的,“披肩哪儿来的?”

阴影中的秦梓徽似乎僵了一下,快速地朝后头抬了抬下巴,“值班室,我看他们不用,就借了来。”

黎嘉骏望过去,值班室那儿昏黄的灯光柔和地泄出来,一颗头忽然缩回去,就剩一根小辫儿晃了一下。  噗!  她笑问:“值班员是个小姑娘?”

“……嗯。”

“风韵犹存啊!”

刚夸完,她就觉得用词哪里不对了,可人家已经清楚听到了,当场就不好了,冰刀子唰唰唰射过来!  黎嘉骏哆嗦了一下,可她口花花惯了,又惯常爱从娘炮角度挤对男生,可别的男的大多无所谓,偏偏这尊听不得啊,此时搜肠刮肚,不是风华正茂,就是貌美如花,反正想不出夸雄性的词,只能哀叹一声捂住脸,再偷偷张开指缝,秦梓徽一张冷脸赫然就在面前!  她讪讪地放下手,与之对视。  秦梓徽眯眼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黎嘉骏。”

“那啥,我不是那……”  “你当真觉得我还很好看?”

“……哈?”

“是也不是?”

阳光正太的表情,期待的语气。  黎嘉骏出窍状态:“……是,是!”

他忽然笑起来,气场忽变,媚眼如丝,声线诱人:“那劳烦黎三爷一直认定奴家最好看吧。”

……什么,奴家?!  秦梓徽此时食指已经搭上了她的下巴,微微凑近:“三爷莫慌,奴家不曾出台,尚是清白之身。”

……清白是什么鬼!等等!咱家好像没提过这档子事儿吧!他怎么会知道!  “三爷若不嫌弃,奴家这身……”  “妖孽!放开我家妹子!”

一声暴喝传来,打断了秦梓徽接下来的话,他表情不变,只是垂下眼略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二哥再次神兵天降,他急匆匆赶来,先瞪了秦梓徽一眼,又看了看黎嘉骏,嫌弃道:“嘴巴闭上!”

黎嘉骏乖乖地闭上嘴,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竟然一直保持着莫奈的呐喊表情!  对着这么一张惊悚脸!秦梓徽怎么演得下去!她敬佩地看过去,却只看到他闷闷不乐地坐在台阶上,周身低气压。  二哥叉腰站在旁边训话:“一会儿没看住就出事儿!你要死吧!色诱都干?!车上那样儿原来都装的!亏我还当你是个爷们儿!”

秦梓徽没忍住,回嘴:“我是不是爷们儿,她清楚就行了。”

黎家两只同时虎躯一震:“啊!你胡说(你找打)!”

黎嘉骏惊得话都说不利索:“秦秦……秦梓徽,你你你……你精分啊?你吃药没啊?”

说完她想起这话太现代,又改骂,“你神经病啊!吃错药了?”

秦梓徽愣了一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啊……你们……”  ……靠!被污了!  黎家兄妹同时干咳一声。  远处有车灯闪烁,秦梓徽站了起来,他拍拍手:“我要走了。”

那是医院派来的车,来接最后一群伤兵。  黎嘉骏咬了咬唇:“再会。”

“嗯,会的。”

他回头望望,笑意柔和,“三爷不送送奴家?”

“……”二哥的白眼在灯光下反射了白光!  黎嘉骏走到秦梓徽身边,画着红十字的卡车嘟嘟两声,伤员相互搀扶着从候车室走出,上了后车厢,秦梓徽是唯一一个军官,他站在一边,表情平静。  “当初,黎三爷为我打架。”

他突然开口,语气认真,“全因我从未出台,才得她青眼,结果有不长眼的,想……”他没说下去,看了黎嘉骏一眼,“在这事儿的反应上,你俩……你倒是从未变过。”

……没有女人会不介意男朋友当过受吧!黎嘉骏内心咆哮,但是等等,他说,她……  “以前不懂事,被世事蒙了眼,到后来一阵清算,倒发现我才是那个负心薄幸之人,只是,没人需要我的报偿了。”

他看所有人都上去了,才一撑双手跳上去。黎嘉骏担心他犯晕,下意识地扶了一把,却被他反手抓住手,“可是,你需要。”

黎嘉骏感受到他手里的温热,有点发愣:“我……”  “你需要的,”他笑,“我知道,你要看到一场胜利。”

黎嘉骏一怔,突然哽咽了,她点头:“对!”

车发动了,他的声音在发动机中若隐若现:“而且,无论牺牲谁,都不能阻挡你追逐那场胜利,对不对?”

黎嘉骏忽然哭了出来,拼命点头:“对!”

他于是微笑起来,眼里闪着光:“我差点以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及不上你了,但现在发现,你的梦想,竟然有,哪怕那么一点,还要仰仗我,想想还是挺高兴的。”

车动了一下,他顿了顿,加快了语速,“所以,嘉骏,谁都不要等,什么都不要怕,好好活着,只要看就行了,好不好?”

黎嘉骏擦着眼泪:“不好!”

他一怔,车开了,他略略往前扑了一点,皱眉道:“为什么?你分明懂我的意思!”

“因为……”她破涕为笑,无奈地笑,“我也在这个时代里啊……”  他没再说话,身影随着车快速的远去,消失在夜色里。  黎嘉骏只觉得自己琼瑶极了,待二哥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更是觉得自己耻度爆表,各种疯狂擦眼泪,却听二哥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她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汉口的早晨。  黎嘉骏就在码头边寻了个客栈休息,二哥住在军营里,一早就要起来工作,他这次也是抽了空子去徐州找妹子,主要工作还是负责联络商家和军队的物资西运。  虽然旅馆卫生堪忧,但于她已经是天堂,她早上被日军轰炸机的声音惊醒了一次,幸而汉口竟然是有防空武器的,飞机并没有进主城区,她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中午在防空洞吃了碗热干面,又包了一袋子豆皮,往码头边二哥的工作场所摸去,老远就看到他正站在一个石墩上,对着一群力夫和士兵挥斥方遒。  待走近了,却发现他脸色很不好。  “哥,怎么了?”

二哥的警卫认得她,把她放了过去。  二哥眯着眼望向远处,长长地呼了口气:“出了点事。”

他把一份签了字的文件交给旁边的士兵,那士兵敬礼后便离开。而此时等在下头的还有三个便装男,手头都是各种文件。  二哥招招手让他们上来,一边看文件一边毫不避讳地对她道:“一批物资昨夜被炸沉了……我走前就安排那些不能水运,结果还是遭了殃,该是我的责任。”

他语气虽不怎么样,但黎嘉骏却知道,这种时候,这样的事情就是彻头彻尾的渎职,是要吃大排头的!她心惊胆战:“那,那怎么办。”

“幸而有一大部分还没运,走陆路,哥要亲自押运……”他看完三份文件,签了字,回头看她,“你可坐船先去,也可以与我一道。”

“我和你一起!”

黎嘉骏斩钉截铁。  “好。”

二哥二话不说,“那你去领套军装吧,路上安全点。”

“为什么?陆路又不在敌占区。”

二哥不吭声,报以谜之微笑。  分外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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