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村离王家村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光是靠着两条腿，得走上一阵子。
路上碰到几个八卦碎嘴的婆子，跟着他们问东问西，他们一行人也没有理会，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宋玉生的家里。
“老大，放我下来吧！”
王海将王老太太放到地上，老三呼哧呼哧的抱着两个小的在后面看。
王纳正躺在木板床上，衣服头发都湿透了，脸惨白惨白的，像是来索命的白无常。
王老太太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上不来气了，这脸白的和死了几天一样！八成是没救了！
可王老太太还存着一点希望，她紧忙走过去拉着赤脚大夫的手问：“大夫，我孙子情况怎么样了？”
海棠婶子和宋玉生都没往前凑，这种事肯定是自己家里人在眼前好，她和王老太太关系再好也算外人，哪能往跟前凑？
但也没站太远，就在门边领着春花，等晚些再走。
那赤脚大夫看了王老太太一眼：“这是你孙子？”
“是啊！这是我孙子！”王老太太连忙应道。
又见王纳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一副死人样子，王老太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这可不好办了！”只见大夫捋了捋自己的长须面露难色：“本来身子骨就有娘胎带来的病，要是一直有药吊着，虽不能根治，但也能好个七八分。”
“可你们不仅断了药，还让他落了水！”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气息薄弱，脉搏都要把不到了！只是现在还吊着一口气，和死了也没差！你们早些料理后事吧！”
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王老太太懵了，二孙子，真就没救了？
老三听着这赤脚大夫的话很生气，他红着眼睛吼道：“你骗人！你胡说！我二哥才不会死！他肯定会活的！你是个庸医！”
听见那大夫这样说他二哥，老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要不是手里抱着弟弟妹妹，他肯定就扑上去了！
苏映雪也不想二哥死，二哥说话轻声细语，还会带着她看书，还随她定了名字。
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王纳，苏映雪瘪了瘪嘴，张着手想要去老二身边。
“唉，小娃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们打听打听我治好了多少人？你们家这情况我是真没法子了！”大夫摇着头叹着气，老三的话他没放在心上，一是有情可原，二是童言无忌。
一向最稳重的王海也没了主意，他嘴唇动了动，眼睛看向大夫：“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二弟真的就没救了吗？虽然老二身子骨不好，可王海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二弟会死！
王老太太也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您行行好吧，救救我二孙子吧，我给你当牛做马都成！”
老二见王老太太跪下，也跟着跪在地上，就希望赤脚大夫能再想想法子，救老二一命！
赤脚大夫左右为难，他连着唉了好几声，药盒子扔在地上把两人往起拽：“你们..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嘛！”
“我一个赤脚大夫有啥办法呢？你孙子这情况要百年老山参吊着才行！那东西哪是咱们这种人家用得起的？就是见也没见过啊！我这办法告诉你了，你说说，你能找到老山参吗？”
不怪赤脚大夫不说这个方法，因为人参本就价高，百年老山参更是难得。
别说他们村里，就是他们县里的大夫，也没见过百年老山参啊！
那东西哪是他们贫困人想见就能见得到的？都在那些老爷太太们手里收藏着呢！想要这东西，难呀！
王老太太和王海他们却像是一瞬间见到了希望似的：“您知道哪里有吗？我们凑一凑，还是可以换一点百年老山参的！”
“唉！你们啊，你们真是....”赤脚大夫抽出自己的手，只以为王老太太见到亲人即将离世受不了这种打击，得了失心疯，开始疯言疯语。
那东西，哪是想要就有的！
可又见着王老太太可怜，便说：“那东西县里都没有，你们得去官老爷府邸的位置，那些个大户人家手里都捏着一两根。但路这么远，赶马车一来一回就得十天半个月，唉....”
他话没说完，就拂开了王老太太抓着他的手，没说完的话不言而喻。
老二这是活不成了，就算他们能换点老山参，路太久，时间也来不及了！
赤脚大夫带着自己的东西匆匆离去，手里捏着几枚铜钱，出门时交到宋玉生手中：“这病人我没救活，药也没用，这钱我也就不收了。”
还没等宋玉生说什么，他便匆匆离去。
王老太太身体一歪，倒了。
“祖母！”
王老太太哪能不知道这大夫是啥意思？她只恨自己没能留住钱财，亏了老二的身子，让老二丢了小命！
老三抱着弟弟妹妹站在一旁哭，苏映雪一见三哥哭，也跟着一起掉眼泪。
小嘴瘪着，大眼睛里蓄满眼泪，水汪汪的。
海棠婶子在门前都听到那大夫的话了，心里也难受得紧。
王家老二虽然一直身体不好，但也是饱读诗书的，没准哪天就考个啥回来，让老王家光宗耀祖呢！
谁能想到好端端的就出了这事！
王老太太本来就不好受，她也没敢上去添堵，躲在一边偷偷抹眼泪。春花虽然中意的是王海，但王纳她也熟，早就当成自家弟弟一样。
现如今王纳出了事，她也想哭，拿着衣袖抿眼泪，眼睛哭的红彤彤的。
这一屋子的人心里都不好受，最难受的就是王老太太。独苗苗交代她的事她没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
“祖母，咱们现在咋办啊？”老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打了个嗝问道。
“咋办、能咋办！你二哥就算死也不能死人家里头，给人家添晦气！”
王老太太搭着老大的胳膊站了起来：“来，咱们抬着你弟弟回家！”
“海棠，来搭把手！”
“哎！我这就来！”
海棠婶子听到王老太太的声音赶紧收敛情绪，跑上前去搭手。
春花也想上去帮忙，被海棠婶子推到了一边。
“这不用你帮忙，我一个寡妇，别人说闲话也就说了，你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就别掺和这事了！”
春花没办法，只能干站着看自己娘和王海忙活。
宋玉生想要上前去帮忙，王老太太也没让。
人家忙前忙后，屋子里还差点死了人。想到这些王老太太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好意思再让人家帮忙？
“今天可真是谢谢你了！”王老太太说着又要给人跪下。
“婶子这可不行！”宋玉生连忙将王老太太拉起来：“我哪能承受得住这个？折煞我了！”
王老太太拍了拍宋玉生的胳膊：“年轻人，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老太太我家里忙，改天，改天一定来登门道谢！”
之前没工夫瞧，现如今才真正的打量了一下宋玉生的样子。
看了几眼老太太眼眶更红了，这宋玉生一副文人墨客打扮，长得虽然和老二截然不同，但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
王老太太一边看宋玉生一边淌眼泪，她赶紧扭过头拿衣袖擦了擦，不敢再看宋玉生。
要是老二没出事，以后说不定也是这样子呢！最差也能当个私塾先生。
可惜哟，人都要没喽！
临走王老太太还在和宋玉生道谢：“好孩子，好孩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老三抱着哭的撕心裂肺的苏映雪，跟着大哥走。
苏映雪哭的眼睛都肿了，老三转身的时候，她正好面对着宋玉生手里抱着的娃娃。
她看着那娃娃只觉得有些眼熟，像是见过。
但一想到自己二哥就要永远都见不到了，又大哭起来，不断地伸着手想要拽老二。
老三却只以为苏映雪哭烦了，默默用手臂裹着苏映雪和老四的小手。
一向最淘气的老三沉声哄着弟弟妹妹。
“小妹四弟，你们别哭了。你们一哭我也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