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洛扑哧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问笔试的事。怎么会突然关心那一战？”

楚寻将双肘放在桌子上，靠近季怀洛几分：“当时我爹生病了，我回家探病数月，回来时云宗已经胜了，师尊还成了长老。我却对那一战一无所知。”

季怀洛向后仰了仰身子，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点头道：“对，我记得。那几月我闭关修炼，也未参战。我问过师尊，不过师尊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他只说了寥寥数句，和没说一个样。我倒是听萝依提起过，那一战算是险胜。”

楚寻眯眼：“险胜？”

“萝依说当时月魔宫宫主和右护法闭关修炼，只甚下左护法坐镇，实力大不如前，云宗一路势如破竹，攻到了月魔山绝情顶，但眼看就要攻入月魔宫主殿时，月魔宫左护法用了幻术一梦无疆。”季怀洛说着看了眼窗外，日头正烈，藏经楼顶层可以看到海，海面波光凌凌，灿如幻境。

“哇哦，一梦无疆。”楚寻不由得感慨道。

听到这句哇哦，季怀洛一愣，旋即露出宠溺的微笑，在他眼中，无论小师妹是偷懒，还是搞怪，都是可爱的。

一梦无疆。是一个极其强大但也极其消耗灵力的幻术，是邪术。施术者必须境界极高且灵力强大。

但即便是施术者能力极强，用了一梦无疆，也会遭到反噬。会导致一半灵力永久不可恢复，且会对灵根造成极大伤害，意味施术者此生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到达修真最高境界飞升境。

不过一梦无疆确实是一个很可怕的幻术，它可以将施术范围内的人一起带入梦境，意味着所有人被同时催眠，而且梦境直接连接了所有人进入梦境前的状态。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进入了同一个梦境，但他们却并不知道那是梦境，也全然察觉不出与现实的差别。同时，被困的人在梦境中待得时间越久，灵力损失越多。若是施术者灵力极强，那梦境便可以维持很久，进入梦境的人就有可能灵力尽失，灵根毁损而亡。

且入梦者无法从梦中清醒，入梦即死局。破解一梦无疆只有一个办法，便是由梦境外的人重伤或杀死施术者，使其无法继续施术。

季怀洛继续道：“一梦无疆困住了几乎所有攻上绝情顶的云宗的修士。除了师尊和萝依。”

“而后，师尊就带着萝依杀入了月魔宫主殿，再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猜到了，师尊打败了月魔宫左护法，救了所有人，月魔族交还了本该属于云宗的东西。”

“但月魔族是魔族，正邪不两立，师尊既已攻入绝情顶主殿，为何不将其彻底剿灭？”这是楚寻不明白的地方。

季怀洛顺手拿出酒壶，喝了一口酒道：“萝依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过云宗也要回了本该属于云宗的东西。”他说罢皱眉沉思片刻，也在想为什么。

“那有没有什么传言？”

“传言？传言很多，有人说师尊心慈放了他们一马，有人说师尊当日也受了重伤，还有人说，师尊被月魔族的妖女迷了心，哈，这个传言最是可笑，这世间还能有人迷了师尊那颗冰石头心？哈哈。”季怀洛说着开怀笑了两声，又饮了一口酒。

楚寻耸了耸肩膀，心念道：那可说不准。既然师哥不知道，那改日找机会问问萝依。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想问也不过是因为隐约觉得月魔族也许会有秘密。

是了，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秘密。

楚寻想着看向窗外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东极岛的海景，楚寻总能想起来希腊圣托里尼的海景。

兀得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来这陌生的世界，一种落寞感油然而生。

楚寻脱口而出：“师哥，你会觉得孤独吗？”

她问罢便觉得不妥，毕竟师哥爹娘故去的早，不知道这样的问题会不会触到他的伤心处。但问题已经问出去了。

季怀洛眼神空了一瞬，低头喝了一口酒：“有过罢，但现在我身边有你们，我便不觉得孤独了。”

楚寻点点头道：“师哥，我在来这里前读过一本书，那本书的名字叫和《和唯一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的人一起散步》。”

季怀洛又恢复了往日的笑颜：“竟然有书会取这样的名字，我从未听过。”

楚寻唇边也扯出一个微笑，眼神却依旧落寞：“嗯，我现在就是那个唯一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的人。”

“真不知道你这个脑瓜整日在想些什么，那你告诉我星星为什么会发光？”季怀洛只觉得楚寻又在说些无厘头的话，不甚当真。

他这样一问，楚寻倒答不上来了。说真的，自己那个世界星星会发光的科学理由，也许无法应用到这个世界。

这句话，和唯一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的人一起散步，想说的是无法言说的孤独感。

故事源于，一个参与星球不断发光问题的研究者。在那位研究者在认识到要使恒星发光，就必须在恒星上不断进行和反应之后的一天晚上，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散步。

女朋友和他说：星星好美。

他说：嗯，此刻，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发光的人。

他的女友却不以为然，对他笑笑，并未对和当时唯一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的人一起散步产生什么深刻印象。

他是孤独的，带着自己的秘密。

楚寻也是孤独的，带着秘密和使命，在这山海沧远却无人可诉的人间。

楚寻继续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啦，我要说的是孤独。”她说着垂下了头：“因为经历了不一样的事，有一些痛苦的秘密，无法跟人分享，也没有人会懂，所以我时常觉得很孤独。可又必须带着这份孤独往前走。”楚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季怀洛讲这些，也许因为他那张天生笑颜有一种莫名的治愈感。

季怀洛似是了然，放下手中的酒壶，神色认真的看向楚寻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的人，我们每个人，都孤独。但就让那些说不出口的秘密埋在心里，埋着就好，不取出来，然后把它们都忘掉，认真的过好眼前的每一日，认真的珍惜眼前的每一个人，这样，就不会孤独了。”

认真的过好眼前的每一日，认真的珍惜眼前的每一个人。

是呢，忘掉那些，珍惜眼前，就不会孤独了，明明身边有在意自己，自己也在意的人，还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二师哥真是有点帅，楚寻心里默念着珍惜，眼底的落寞散去，抬头朝季怀洛笑了笑。

“要是还觉得孤独，就喝口酒，这世间，没什么问题是一壶酒解决不了的，要是有，那就两壶。”季怀洛说着将面前的酒壶推给了楚寻。

楚寻开怀得笑着接过酒，畅饮了两口。未再去探问季怀洛心中是否也有无法诉说的秘密。

次日，楚寻参加笔试，顺利通过。

沈离尽，季怀洛，萝依也都顺利通过。和上一世一样的结果。

楚寻走出考场，步子慢了几分，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回忆起上一世神武会盟的结局。

上一世，季怀洛过了笔试和武试，却未能在心试中胜出，最终未进入神武殿。

沈离尽和萝依进了神武殿，都拿到了上品神武，分别是乌骓和揽月。

而楚寻只拿到了一个中品神武。

想到这里，楚寻叹了口气，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到一个顶级神武，对，不是中品神武，也不是上品神武，必须是顶级神武！

顶级神武只有四把，分别是白虎神武，青龙神武，朱雀神武和玄武神武。

目前，据她所知，神武殿中或许会有一两把顶级神武，青龙神武或者朱雀神武。

白虎神武，无情，现在在师尊手中。

十年前，师尊进入神武殿拿到白虎神武时，月魔宫的一位少年拿到了玄武神武，少年带面纱极为神秘，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传言，他是月魔宫的右护法。但也只是传言。

而在十年前那次神武会盟之前，顶级神武已多年未现世。

千余年前倒有人获得过顶级神武，不过获得了顶级神武的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们一般会选择隐姓埋名，或者换一个身份生活。因此他们是否在世，神武又是否被人夺去皆不得而知。

师尊倒是唯一一个未隐姓埋名，也未换身份的顶级神武的拥有者。

修真界强者为尊。

如果顶级神武的拥有者被他人杀死，顶级神武便会易主，为杀人者所有。若顶级神武的拥有者自然死亡，或者自我了断，顶级神武便会回归神武殿。

目前，师尊还活着，大概率月魔宫的少年也还活着，所以神武殿里最多会有两把顶级神武，但也有可能一把都没有。

楚寻快步追上师哥师姐，但无论神武殿中是否还有顶级神武，她都要奋力一试，这是她唯一拥有和师尊抗衡能力的机会。

下午的武试抽签很顺利，楚寻那一组的人实力都很一般。她扫了一眼名单，师哥师姐们都在不同的组里，看样子晋级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不过有两组倒是颇为有趣。萝依和慕容欢君抽到了同一组，宁晚雪和苏晴抽到了同一组。

上一世，萝依和慕容欢君未在同一组，萝依造他人暗算，慕容欢君出手相救才结了缘。这次倒好，他们直接分在了同一组。

上一世，宁晚雪和大师哥一组，但和苏晴毫无交集。那次，大师哥赢了宁晚雪，她受了重伤。

楚寻看着榜单发了会呆，倒是很期待这两场比试。

接下来的数日，所有人都在紧张的武试中度过。

楚寻已至元婴境，且有铁灵衫护体，每一场都赢得很轻松。

萝依和慕容欢君比试时，楚寻也在比试，便未去观看。据说慕容欢君在比试中有意让着萝依，萝依赢了，所以萝依以小组第一的身份晋级。

闻此言，楚寻也只能摇摇头，此时蜜糖有多甜，彼时□□便会有多痛。

宁晚雪和苏晴的那一场比试，楚寻倒去现场观看了。结果是苏晴受伤，宁晚雪胜出。楚寻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却没猜中过程，总觉得苏晴输得有些容易。

或许是因她前几日在竹林用了月影幻梦，损耗较大伤势也未复原的缘故，楚寻未多思量，只觉得因果循环，皆有定数。

所有武试结束，结果如楚寻所料，他们四人都顺利晋级，其他叫得上名字的人也都晋级了。

不过，武试于她而言，本就只是小试牛刀。而真正难的比试是心试，还有进入神武殿之后的事。

心事命题公布的那天，楚寻很忐忑。她随着人潮走到了命题榜前。

师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的站在前面，沈离尽静静的站在他身侧，他们偶尔交流一两句与心试有关的话题。

萝依看起来有些紧张，不断玩捏着手中的蛊壶，视线却扫过人群，似在寻觅哪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有季怀洛没心没肺的和其他晋级的同门开着玩笑，一如既往的轻松自在，说到了高兴处，还喝了两口酒。

楚寻的视线牢牢定在命题榜单的红布上。

上一世，命题是，害怕的东西。这一次，她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更难的命题。

她如此想着捏了捏袖中的心试快速通关提示卷，提示卷不能提前打开，只有在进入心试后才可观阅，但捏着它，楚寻心里稍稍有底了一些。

兀得一声锣鼓，红布被揭开。

命题榜上几个大字赫然醒目：痛苦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