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淮安看着二妞盛饭的背影,缓慢眨了几下眼皮,抱着手里还热乎乎的罐子,心里也跟着热乎乎的。
半晌盯着火苗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
“这傻孩子,一路把罐子贴怀里送来的吧。”
......
很快那边的二妞就盛好了饭和斑鸠汤,还跟陈香他们打了招呼。
两人坐在篝火边的小桌子上吃饭。
天还没黑,二妞看着对面的人傻笑。
“看我干什么,吃饭。”梅淮安往对面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又问他,“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练功?”
“有!我现在可用功了,不然二叔为什么赏我罐子肉吃,哥你看,我真的可用功了。”
二妞急着证明自己,把胳膊竖起来展示他的肌肉。
梅淮安眯眼看过去。
果然,从前瘦的跟小鸡崽儿一样的少年,现在胳膊上已经有了肌肉,鼓起来约莫有鸡蛋大小。
“可以,要再接再厉啊,你说的三个月期限,现在还剩一个半月,到时候你来了我就把你要来六队,你就又能跟着我了。”
“好,我一定会努力的!”
二妞看着眼前人,眼里的崇拜藏不住。
反正有安哥在的地方,就是他努力的目标方向。
他现在真的很用功,被称之为工兵营第二个梅淮安。
自从他安哥离开之后,他每天天不亮就出去跑步,晚上回营还要练剑打拳,几乎一天都不歇着。
二叔也越来越慈祥和蔼了,还会主动喊他休息休息。
他每次都回二叔。
“我不能休息,休息就跟不上安哥啦!”
......
两人吃了饭之后,梅淮安送走二妞,看着马匹跑远。
身后也刚吃完饭的杨子义溜达来他们六队营帐前了,估计回去之后还是越想越气,过来没事找事儿。
“哟,那小草包又来找你了?你俩还真是......”
梅淮安平日里对这人的挑衅都懒得理会,这会儿却目光一沉,转头看过去。
“......”
杨子义瞬间就蔫了,往后退了两步,语气也虚了不少。
“你瞪什么!我又没说什么,就夸夸你俩兄弟情深还不行?弄的跟亲哥俩似的,他又不是你亲弟弟,至于我说一句都......”
“草包这两个字,有本事你往我头上放,我会叫你知道谁才是草包。”梅淮安盯着杨子义,“别带上他。”
说完转身走人。
杨子义盯着走掉那人一脸气愤,只是气愤里还多了一丝...嫉妒。
小声嘟囔着。
“咱们才是一个营的兄弟,没见你对我这么亲,整天就会打压我,等着瞧吧,这回长袭试练,我会叫你知道我才是配跟你称兄道弟的人!”
没有哪个少年不想跟优秀的人交朋友。
只是有的少年心高气傲,找不到合适的交朋友方式。
......
夜深,月色笼罩在骁骑营大大小小的营帐上。
骁骑营是比工兵营更气派些的,连浴房都是单独的小帐篷,甚至还有浴桶。
梅淮安洗澡之前习惯性先洗涮一遍浴桶,闲来无事也想起了杨子义的话。
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容易跟人熟稔的性子,甚至自小脾性都有些冷清。
不爱跟人打交道,更喜欢独来独往。
可为什么认识二妞的时间不长,却有种把对方当成亲弟弟似的感觉呢?
他思索着原因。
想到第一次看见二妞,是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对方端来一碟卤牛肉。
养伤的时候,二妞笨手笨脚的照顾他,事无巨细。
再到自己决定投身渭北军营,二妞骑马从行宫里追出来。
怕苦怕累的小孩儿,却咬牙坚持着跟自己留在最辛苦的工兵营。
最后,梅淮安笑了笑。
也没什么原因啊,他只是被异世里头一份的温暖感动了。
不可否认,李二妞从前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少年,偷奸耍滑,好吃懒做。
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二妞在面对他的时候,一直都是满心赤诚。
就算累的抹眼泪也要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也是为什么在所有人都嫌弃二妞时,梅淮安坚定的要教育孩子,把人带上正路的原因。
所有人都可以嫌弃二妞,但只有他享受了二妞所有的好,没资格嫌弃。
梅淮安不是因为身边没熟人,就随意找个人称兄道弟。
他只是顺应自心,对把自己当成亲哥哥一样的少年,也当成亲弟弟一样教着带着。
“等灭了岭南军,清除了一切危险,就脱离渭北找个地方自立门户,把小二货也带走,给他娶个媳妇儿,可以把他老娘也接来...我就算是有家了。”
梅淮安擦着头发说,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
“......”
只是片刻后,他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
既然开始畅想未来,那心底某种情绪,似乎积压太久需要正视一下了。
周围烛光摇曳几瞬,将他的空举着的手掌放大数倍,昏暗光影投在帐篷上。
周遭突然一下就静了,仿佛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低沉嗓音缓缓念出一句话,声量几不可闻。
“如果能更有出息一点,夺占渭北抢了他......”
他舔了舔唇,眸色晦暗,滔天野心首次暴露在烛光下。
此刻的他,周身气势宛如一头蛰伏已久的恶兽,哪儿还有白日里欢跃少年的模样。
昏黄烛光铺在侧脸上,独处时,眉眼间带着妖冶的霸道与自强。
君王之威隐隐已能窥见锋芒。
“贺,兰,鸦。”
......
梅淮安心底有个小算盘。
从他投身渭北军营那天起,就已经开始拨动了。
他之前有一瞬苦恼着离那人太远,够不着怎么办,如今豁然开朗的想通了。
够不着是因为对方站的太高,他需要努力的往上走一走。
猛地把人拽下来!
再强行捆了锁链囚在身边,这样就能够着了!
意识到世间还有这条路能走时,他的心情无比愉悦,欣喜异常。
视线微垂的盯在桌角,妖冶脸庞上略有些病态的呢喃出声。
“折断羽翼,扣上链锁,那么漂亮的人就归我了。”
“......”
这个念头太恶,但他克制不住的兴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