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姓蓝的那个家伙没说假话,”史体进从地上抓起一坛酒,拍开泥封,直接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那个什么振威军就算再能打,也是一支步军为主的队伍,就算他们现在从太平堡出发,明天天黑前能到就算他们走得快的。”
周慎德点点头,就算精锐的大明边军,只说步军,一天一夜能走一百余里的也算是精锐中的精锐。只不过就算是他们走到了这里,也没啥意义,靠着火器优势,大同镇边军就算打不过对方,也能轻松的退回边墙后。
一支建军不过三个月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与精锐的大明边军相抗衡?但要是碰到了大股的蒙古骑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周慎德也就是明白了史体进的意思,明天天亮时率骑兵趋东北正是为了防范游牧于那个方向的土默特万户十二部之一的大成台吉部。
“史大哥,那西边的鄂尔多斯万户就不用防范了?”周慎德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现在他们扎营的地方实际上离鄂尔多斯万户更近,虽说鄂尔多斯万户的整体实力不及土默特万户,可好歹也是蒙古右翼三万户之一,短时间内集结起数千精锐骑兵是没有任何难度的。
“那位大人好像是有小道消息的,知道鄂尔多斯万户不会出兵。”为了避嫌,史体进用那位大人代称卢义安,毕竟帐外守卫的亲兵中难免会有人被卢义安收买,能避嫌一点还避一点为好,
“哦?”周慎德放下手中的酒坛,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他擅长的战阵厮杀而不是动脑子。
“自从离开边墙,我就一直在想这事,”史体进说得很慢,声音也压低了一些,“就算那位大人自己不怕死,可他毕竟是家族中重点栽培的人物,真不怕有个三长两短?”
“既然他敢带着这么点人马深入口外草原,除了胆大以外,恐怕也是得到了一些保证的,起码鄂尔多斯万户那边应该是不会出兵的,”史体进用手中的酒坛指了指西北方,“他家在大同镇虽然根基不深,可山西镇……”
周慎德没说话,只是继续默默的喝酒,时不时伸手从木碗中抓一把盐水炒黄豆塞入口中,他当然知道卢家在山西镇有着很深的根基,要不是怕朝中那些言官大老爷说三道四,卢义安绝对不会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同镇来当副总兵。既然史体进会这么说,那么……
“史大哥,”好一会儿周慎德大笑起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史体进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说卢家私下与鄂尔多斯万户有勾结,这对于大明边将来说,与异族勾结和拥兵谋反差不多,反正都是个死,怎么死实际上并不是那么重要。
史体进举起手中的酒坛与周慎德轻碰一下,“知道就行了。我是不太担心鄂尔多斯万户那边,不过东北那边就不好说了。”
看得出来,史体进对于东北方向的土默特万户极其担忧,更要命的是,作为全军主帅的卢义安好像完全不担心这事。命令扎营在此也就算了,连基本的警戒都没有派出,全军就这么安心的睡在一座不甚坚固的营垒之中,再加上粮草火药只够一战之用,再想想这里离土默特万户中实力很强的大成台吉部的游牧地只有二百余里,史体进就觉得遍体生寒。
二百里地,对于擅长远程奔袭的蒙古骑兵来说不过是半天时间!
只要一想到明天天一亮,远方的天际线上会出现蒙古骑兵特有的大横队以及伴随而来的如雷马蹄声,史体进就要狠狠灌下几口酒,压压惊,压压惊!
身经百战的史体进不怕死,周慎德更不怕死,行伍出身本就讲究个富贵险中求,生死由命,富贵由天!
但要死得有价值,现在卢义安私自率军出边搜套,如是大胜,自然没人能说什么闲话,就是京师里的言官老爷和六科给事中,只要银子打点到了都不是什么问题。可要是损兵折将,光是一个擅自动兵就够卢大人喝一壶的了。轻的丢官,重的就要给脑袋换个吃饭的地方了。
就算卢家愿意保他,可保不了史周二将,背黑锅的一定是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