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元年七月十六晨,距大明边墙四十里外的大营之中,三辆大车和二十多辅兵正等把守营门的士卒挪开木栅门。
他们一个个穿着破破烂烂,已经褪色到看不出原来是红色的鸳鸯战袄,手里拿的却不刀枪,而是用于割草的镰刀和长柄草叉,大车上堆放着用于捆扎饲草的粗绳。
年长的辅兵伍长耐心的抽着旱烟,烟锅中混杂了干草的粗制烟丝燃烧时冒出大量浓烟,呛得身边的辅兵连声咳嗽!
“陈老爷子,”一名辅兵实在被呛得受不了,快步走到上风头,小声抱怨道:“您就不能少抽点吗?我可听说这种相思草很贵啊。”
“屁!”陈老伍长啐了他一口,“你懂个屁?少抽一口?那万一我蹬腿了,这好东西还能抽上?再说了,我无儿无女,攒钱干什么?”
那名辅兵和他关系较好,躲开那一口浓痰后才笑着说:“给我啊,我给您养老送终!”
陈老伍长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们在等正兵,按军律,辅兵们外出打草要有正兵护卫,可他们已经在营门后等了一刻钟了,正兵还没到。
就连守门的旗军都有些不耐烦了,一名旗军打着哈欠对陈伍长说了一句:“陈大哥,要么我就开门让你们出去吧,不就是割个草吗?”
“哼!”陈老伍长哼了一声,没吭声,他自然知道这些来源于卫所的旗军看不起他们这些招募而来的省镇营兵,尤其自己等人还是营兵中的次等辅兵。只不过,自己只要不动,他们绝对不敢动手赶人,军令如山,可不认什么旗军还是营兵。
没有正兵护着,自己是绝对不出营半步!
他的资历最老,周围几名伍长都看他的眼色行事,所以只要他不动,就没人乱说乱动。
守门的旗军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一脸不耐烦的在一边小声抱怨着,毕竟只要这些人出营了,起码在一个时辰之内就不会再有人出入营垒了,到时候自己就又能偷空补一觉了。枯守在营门前已经二个时辰了,他们已经非常疲倦了。
又过了一刻钟,一队衣甲不整的正兵打着哈欠走了过来,为首的一名高姓把总一边把一口大号的雁翅腰刀系在腰间,一边骂骂咧咧。八壹中文網
“老陈头儿!”高三年瞪了陈老伍长一眼,“你非要折腾我是不是?”
陈老伍长嘿嘿一笑,跳下大车,麻利的收起烟杆,“高大人,你怎么来了?”
“废话!你要正兵保护,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出来?”高三年和陈老伍长是多年熟人,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行了,别磨叽了,咱们走吧。”
陈老伍长却没动,只是探头看向高三年的身后,“你就带这么点人?”
跟在高三年身后的只有五六十名士卒,这远远不是高三年应该统领的人马,差的太远了。高三年是把总,按营制,他手下应该有五百人,就算大同镇吃空饷再严重也至于让一位把总大人就带这么点人吧?
高三年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陈老伍长再有资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他完全不知道此时的营垒之内只剩下三百出头的人马,而昨天天黑前,这个营垒之中算上辅兵,足有六百多人马呢。
现在……中军官大人的一百鸟铳手肯定不可能跟着陈老伍长出营去打牧草,剩下的二百多人中又一半的人昨天巡更下夜,现在正在补觉。自己身后这五十多人已经是此时营垒内能出动的全部人手了。
高三年不想再提这话了,他瞪了一陈老伍长一眼,“怎么的?这点人还怕保不了你们周全?又不是十六岁的黄花闺女怕被人抢了!”
他身后的大明边军士卒闻言都大声的哄笑起来。
陈老伍长没空理会高三年的话,而是认真的回望了他一眼,“真的就这么点人了?”
“就这么多了。”高三年挥挥手,示意守门的士卒赶紧打开营门,搬开拒马,让打牧草的辅兵们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