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歌小站了一会,一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往前面不远的矮坡跑去。
后头紧跟着那三个扛着湿棉被的壮汉。
此处的山有许多矮坡,有些矮坡高处比较突出,常能行成一个凹陷进去的小窝,有时候忽遇暴雨什么的他们都会躲在这边的小窝里。
果不其然,躲过那些已经被烧得焦黑的树丛,盈歌和古灼便发现有几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躺倒在地上,艰难地往小窝里靠,四周的杂草小树丛什么的已经被他们扒光扔到了一旁。此刻他们蜷缩着身子不断地咳嗽着,有一两个好似已经昏了过去。
那些醒着的男孩见到盈歌他们,顾不着烟火呛得难受的咳嗽,兴奋地哭喊了起来。
四周的山火依旧“噼里啪啦”地烧着,地上烫得能够把人蒸熟,多站一会儿都觉得像煎锅里的肉排一样。
古灼大略数了下,在这个小窝里也不过只有八个人。
想要在四周再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人,抬头却只见满目的焦黄色和赤红色,火苗四蹿,那些热气在空中隐约能见,完全无法看见四周的人或景物。
仅仅是站了这么一阵,古灼已经汗流浃背了,脸上滴着的也不知道是湿衣服的水还是汗水。看样子,这身上润湿的衣服也不能维持多久。
她紧跟在盈歌的身后,见盈歌单手捞起一个昏过去的小男生,又把一个还算清醒的男孩搂到了怀里,三人艰难地同挤在湿大衣下。盈歌从剩下的孩子中挑了两个看着还算精神但不住咳嗽的男生塞到古灼那,大声地喊着:“快走!”说罢率先带着两个孩子跑了出去。
古灼揽着两个男孩,使劲地吼了句:“跟紧我,躲在衣服下,跑!”一声令下,三人没命似的往刚刚来的方向跑去,也不顾这脚下滚烫的泥地和一地的被烧成炭的木块,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与此同时,那三个壮汉招呼剩下的三个孩子挤到了棉被下,其中一个壮汉抱起了那个已经面有死色昏过去的男孩,六人也没命似的紧跟在盈歌他们身后。
整个救援的过程也都不过短短几分钟,但在外头等候着的人们却似等了一个世纪一般。
直到看到盈歌他们冲出了火场后,那群女真人才激动地欢呼起来,连忙跑上去接过那两个孩子。盈歌刚放下男孩,看都没看众人,面色慌张地转身又想跑进火场去。才踏出那么一步,便看见古灼领着两个男娃从那熊熊的烈火中跑了出来。
那一刻,盈歌没有看见古灼脸上的灰黑和一身的狼狈,只看见她一双坚定又善良的双眸,天上的星光都不能与它们相比;还看见了她那张映着焰红色火光的小巧的的面庞,双眉紧蹙,面有灰色,却依旧好看。天仙都及不上她的一分好。
这是盈歌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心跳得如此的快,疯狂地就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古灼气喘吁吁地搂着两个男孩冲了出来,一出火场便感受到微凉的舒适的空气,脸上火辣辣的灼烧感这才褪了些。刚刚出来,古灼便顶不住了,两脚瘫软在地上,伴着两旁男孩们的咳嗽声和干呕声,她只觉身体所有的力气都被掏空了。
后头跟着的几人也伴着其中一个男人的吼叫声从古灼的身后冲了出来,冲出火场两三米远才停了下来。身边的人群欢呼声更响亮了,响亮得就要把古灼的耳膜震裂了。
一旁候着的人们轻柔地把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们两三合力地急急忙忙往山下抬过去。有些围在一旁的人从被救的孩子中没见到熟悉的面孔,挂着满脸的泪痕哭天抢地地守在了火场边。
啊……还有几个孩子,在这熊熊烈火中实在无法救出啊……
古灼忽然觉得鼻子一阵酸,就连眼眶都酸酸的,被一层水雾盖在了眼膜上。
“别哭。”盈歌半跪了下来,把瘫坐在的古灼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大掌轻柔地抚上她的发,温声细气地安慰道:“谢谢你。我们已经尽力了。”顿了顿,他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古灼没有流泪,但是心里依旧酸酸的。此刻她摇了摇头,紧紧抓着盈歌的衣袖,任由他把她扶了起来,无言地被他搂在了怀中。
后来跟在随歌他们身后又有几人披着湿衣服进山火里找人了,可惜人并未找到。有个找人的壮汉还被烧伤了,所幸伤得不重。
这场山火烧了足足两个时辰,也不知老天是否怜惜他们,天上飘来了几朵乌云,“淅淅沥沥”地下了场中雨,那些山火渐渐地,渐渐地灭了。
雨水打在那些被烧断了的树木上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十分清脆。古灼没有跟随那些受伤的孩子下山,而是陪在了盈歌身边。剩下未走的人和盈歌他们趁着雨把山火浇灭了,飞速地在被烧的区域里疯狂地找着剩下的男孩们。
今日上山的是两个有着丰富围猎经验的壮年和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主要教这些未来的部落支柱围捕的技巧。岂料遇上了这场山火,完全逃不开身。
不一会,森林深处的人们发出了吼声:“找到了,有一个孩子还活着!”
一行人七手八脚的把那个还活着但却满脸焦黑奄奄一息的男孩抱了出来,急忙送往山下,剩下的人则留在原地清点着人数。
古灼淋着雨,直愣愣地站在盈歌的后头,看着前面那个凹陷的小坑的挤着七具被烧黑的尸体。七具尸体身上的衣服只残留了几块破碎的布料,其余的衣服因为高温的焚烧,融进了尸体的皮肉里了,所有的人面都焦黑一片。唯独在最里头的两具尸体衣物保留得还算完整,只是两张脸因为火烧变得有些狰狞,有些变了样。八壹中文網
人群中有一个壮汉一脸颓唐地走到那堆尸体面前,“哇”地一声竟嚎啕大哭起来:“我的那坦,我的孩子啊……我连谁是我的儿子都认不出来了,认不出来……”
一旁的人见着,无不心情难受痛苦万分。几个人前去把那个情绪激动的壮汉扶了起来,低声地和他说着什么,却依旧无法止住那人悲恸的哭声,众人也就随了他去了。
毕竟,死的是他的骨肉啊……
盈歌指挥剩下的人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烧成黑炭模样的尸体逐一送回山下去。众人便脸色凝重、痛苦地抬着这些可怜的孩子一一下了山。
盈歌担忧地望了古灼一眼,虽没说话,但是很奇妙的,古灼似乎能读懂他眼神的含义,知他在担心自己,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大碍。
盈歌这才伙同另外一人把那具面目狰狞的尸体抱在了怀中,沉重地往山下慢慢走去。
雨依旧不停地下着,泥泞的路十分不好走,只是这些抱着尸体的人均无言地、安静地、严肃地前行着,没有一句抱怨,直到所有的尸体都被送到了一间干净空旷的木屋里。
不一阵,便有一些死者的家属涌了进来,见到眼前这堆已经被工工整整放置在地上的尸体后,家属们才悲恸大哭,伤心欲绝地叫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啊……”
“作孽啊……长生天要惩罚我们吗?我可怜的孩子都烧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