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灼恼羞成怒,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叉腰颦眉道:“看什么看,去去去,别挡着我干活!”
阿骨打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说道:“婶婶,你把药汁倒进饽饽里面了。”
古灼一低头,果然,那原本用来给病号们外敷的药汁不知不觉竟然被她倒了一碗进面前的香饽饽里了。一大碗饽饽,本来是要给盈歌送去的。
“你们不懂,这叫做药膳。”
古灼一本正经地端着那碗饽饽就朝外头走去了。
“欸,婶婶,叔叔还在里面等你的药膳饽饽哩~”
“闭嘴!”
看古灼走远以后,阿骨打才和绮丽毫无形象地抱着肚子大笑了出声。
他们的婶婶真的好可爱呐!
这一日倒是过得风平浪静,除了其中几个病号出现了一点感染症状以外,其余的人恢复得都挺好的。尤其是盈歌,吃好睡好精神好,连眉眼都带着笑意。只要古灼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的目光几乎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众人看了也只道他们夫妇伉俪情深。
只有古灼知道,盈歌虽然在看着她,但其实正暗中观察着同样在看着她的那些人。
但古灼没有时间去担忧这个那个的,她的屁股一天下来都没怎么沾过椅子。巫医对她十分重视,除了与她一同观察伤员的病情,甚至领着她和绮丽一同去与完颜部几个巫医一同讨教。
说是讨教,几乎就是让古灼把汉人一些治人的医理说一说。可古灼哪懂这些,要说研究古植物古玩什么的,她在行,研究人的身体……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翻译家好了。因此她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基本医书都带上了,称职地当了大半天的翻译。八壹中文網
而这趟行程最让古灼出乎意料的是挖掘出了绮丽的慧根。作为一个女孩子,绮丽虽没有她过目不忘的本领,但胜在做事认真执着。上一次华大夫临别前教给她们的许多知识,她竟然都记了下来,虽然是用她自己独特的记忆方式。这次几大巫医一同会审探讨,绮丽更是听得认真,包括古灼照本宣科读出来的那些知识,她都一字不漏地认真听了去,事后有不懂的还会向古灼和几位巫医请教。
对于这一次古灼别样的救人途径,几位巫医听得心惊胆战之余又开了不少的眼界,包括盈歌村寨那位与古灼相熟的老巫医,无一不劝古灼着手研究医学,与他们一同治病。
但古灼自知自己有多少料,如今也不过是运气使然,碰巧让她歪打正着救了人。可真要出了大事,凭她这半吊子的知识,不害死人已经是偷笑了。
“几位对我的认可和赞同我心领了,但不瞒大家,我是真的不懂怎么治人,如果这一次不是有宋人大夫留下来的书籍和他此前口授于我的一些方子,我未必能把人救活。”古灼谦虚道,“我知女真族如今的医疗水平比较落后,关于这个方面其实我还在还未问过劾里钵联盟长的同意前就擅自做了一个决定,不过这个决定能否奏效,我暂时还不知道,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时间到了,如果这个方法奏效了,几位刚刚劝说我的一切,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交给女真部落里对医治感兴趣的年轻人。”
顿了顿,她不忘提点几位德高望重的巫医,“几位应该也与四位联盟长私下议事过了吧?我猜联盟长也有与你们说过那个青年培养的计划,当时我有提议,在各个部落里有意培养一批有志向的年轻巫医,这对于我们女真部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举措。”
在古代,如果能够让人活得长寿,其实是每一个朝代每一个部落的人都会下意识去追寻的小目标。而能够威胁人生命的东西,无非就是几样:战争、贫穷、自然灾害以及疾病。
而不管是哪一样,一位医师的存在,便是人们挽回生命的一个寄托。多一些医师,往往是有利无害的。
本部落的老巫医查多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深深的担忧,稍微有些丧气地说道:“天女其实应该明白目前我们女真族的形势,就拿我们完颜部来说,这么大的联盟,也只有我们四个老家伙能多少帮人治治病上上药了,再多一个已经是没有了。联盟长们的决定我们也都知晓,但先不说这年轻人里鲜少有愿意学医的,就是有,在我们几个老家伙身上也学不到什么了。”
“女娃,你在我们完颜部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该知道我们的水平。”盈歌部落里的老巫医泼辞格剌觑了眼查多,直白道:“我们都是老家伙了,除了知道一些外伤要敷什么药,一些小病要怎么治以外,再严重的一些的,我们也只会交给长生天决定要不要那个人的命。幸运的,熬下来,好歹能留一条命,这就是我们的全部了。有一件事,我猜盈歌一定没有告诉你。”
泼辞格剌叹了口气,似乎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古灼莫名心头一跳,直觉这件事一定不是件好事。但她想知道。
“什么事?”
沉吟了一阵,几位老巫医都别过了头,面露悲伤。泼辞格剌才徐徐地说道:“上一回,你们从桃山上救下来的那一群烧伤的孩子,有一半,都死了。”
古灼觉得自己的脖颈好像被什么勒着一样,莫名的有些紧,呼吸有些难受。
“怎……怎么会……盈歌不是说那群孩子都好好的吗?!我……我这次能来这就是多亏了那群孩子里的其中一个,叫阿齐的,看他烧伤了不少地方都已经愈合了,他就好好的呀!”
绮丽见古灼情绪有些激动,担忧地站在她一侧,抱了抱她的肩膀。
泼辞格剌闭上了眼,原本苍老的面上,此刻已然没什么神气了。
“阿齐那孩子,好不容易才撑过来的。除了他,还有四个人活下来了。其余的人,原本看着还挺好的,但敷了药伤口却长久不见好,再后来身子突发高热,浑身抽搐,熬了几日,痛苦地去了。”
就和这次盈歌的症状十分相像。
古灼觉得脚有些软,紧紧地抓住了绮丽的手臂,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嘴里喃喃有词。
站在她身旁的绮丽听得清清楚楚,她说:“伤口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