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灼这会儿正坐在盈歌的身边吃着东西,味如嚼蜡。
宴席设在了马场,地方空旷,能容纳许多人。除了在后方忙着做饭食的人们,其余的人都草原上载歌载舞地唱着跳着,家属们纷纷围着那些刚刚经历了战争的士兵们,到处欢歌盛舞,别提有多热闹了。
完颜家几兄弟连同所有的家属都坐到了一块,除了家人以外,还有苏尔达和欢都这些与几兄弟相熟的朋友。酒过三巡以后,像辞不失这类豪放的男人们都喝得半醉了,扯着嗓子在那大声谈着战场上的事,便有人三三两两地围过去听了,顺便与他们对饮,他们便更醉了。
“……好不容易才杀了乌春那个贼老汉,嗝,你们可不知道,这个色老头不仅占了人家的部落……连人家的老婆都睡了!你说那贱猪蹄贱……贱不贱……嗝……”辞不失满面通红,指着坐在角落里的那几个跟随者军队被带回部落的女人,也不知道在指谁,“都是些没亲没故的可怜人,非……非要跟着我们,干脆,干脆就带回来了……嗝……”
那几个女人面上都露出了些许的不自然和羞赧来,均不敢抬头,只乖巧地坐着,时不时半蹲着身子逐个为那几个将领斟酒。
拏懒和情和几位完颜兄弟的妻子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自然是懂的,尤其是其中的三位,基本都只给特定的人斟酒,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道破。
那个一直盯着盈歌的女人也一样,一声不吭地忽然从后头绕了过来,给盈歌半空的木碗满上了酒。
“盈歌,我替你斟酒吧。”
那女人的声音脆亮脆亮的,声线软软的,听在耳里十分舒服。
盈歌看了她一眼,轻点了一下脑袋,说了声,“谢谢。”
古灼觉得嘴里的肉比蜡烛还难吃。
“盈歌,这就是你的夫人吧?常听兵营的兄弟们提起,都说夫人是个貌美的汉人女子,今天见了,果真如此呀。”那女人的目光落在古灼身上,笑眯眯地瞅着,只是眼皮缝里透出的那一丝耐人寻味的目光,古灼一时还读不懂。
盈歌没有立即回应那女人的话,反倒温柔地揩了揩古灼的嘴角,擦去了一丁点的油渍,无奈地笑道:“你看你,吃点东西就像只花脸猫一样。”
虽是这么说,他的手也没闲着,紧接着就抓了不少的肉过来,细心地摘去了骨头,这才把肉糜放到她的木碗了,催促着她继续多吃些。这之后,他才抽空望了眼依旧半蹲着的那女人,向古灼介绍道:“灼儿,忘了与你介绍了。这位是纥石烈部的安跋嘉丽夫人,她的丈夫在对抗乌春的部队时不幸被杀。”
介绍得简洁而不亲昵,甚至没有提她的丈夫是为了救他而死的事实。
安跋嘉丽听了,脸上闪过一丝的僵硬,但很快就被淡笑给盖过了。
多亏阿骨打之前的多嘴,关于安跋嘉丽的事情,在床上的时候,盈歌就简单地与她解释一二了,虽然见面时依旧有些在意,但她心里是相信盈歌的,再者,盈歌这会儿不经意的亲昵明显就是做给安跋嘉丽看的,古灼又岂会不明白。因此她给了安跋嘉丽一个友好的笑脸,真诚道:“嘉丽夫人你好,我叫古灼,是盈歌的妻子。”
安跋嘉丽柔柔地为古灼的木碗也满了碗酒,笑着回道:“夫人就不用与我如此客套了,叫我嘉丽就可以了。其实我和我那丈夫也不过是父母定下的娃娃亲,起事那日,我们原本是要成婚的来着,谁料才进行到一半,夫君他就……”
安跋嘉丽掩面低泣了几声,哽咽不能语。
也就是说,她并非完全的人妇。
盈歌面上毫无波澜,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并不见他有任何的行动。安慰人这么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古灼的身上了。
“呃……夫人,啊不是,嘉丽……抱歉勾起了你伤心的往事。逝者已矣,你要振作起来,至少你性命无忧,你的夫君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古灼话还没说完,原本安慰人拍她肩膀的手忽然就被她抓紧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古灼愣了几秒,才望去,便对上安跋嘉丽一张梨花带雨的苦脸和满是苦悲的水眸。
“呜……灼夫人,我什么都没有了……夫君临死前还在担忧着我的安虞,喘着粗气嘱咐我日后要好好跟随盈歌好报他救养之恩……盈歌救了我这么个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真的不知要如何报答才好……”安跋嘉丽一边哭诉着,一边把古灼的手往她柔软饱满的胸脯那按过去。
这触感……没有d,至少也有c个半吧……
古灼觉得心里有四五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安跋嘉丽这话乍一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她的丈夫是为了救盈歌而死的,这话听在了盈歌的耳里就变了味了,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盈歌英眉微微隆起,眉心的皱褶十分明显,就连目光都带了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冷意。正欲说话的时候,他却感觉古灼那只温暖的小手忽然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轻轻捏了捏。才不过两秒,他便会意过来,唇角重新扬起一抹宠溺的淡笑,眉头舒展。
“原来是这样的。”古灼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并同情地点了点头,随即使了点力,抽回了自己被她抓着的手,“呵呵”一笑,“嘉丽啊,那件事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盈歌这个人吧,人比较蠢钝,平时也没有什么优点,唯一就一点吧,特别喜欢救人,这么些年他都不知道救了多少个失足妇女……啊呸,不知道救了多少人了。佛家人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他造了七级浮屠就好了,别放在心上哈~至于‘养’之恩吧,也不怕与你说,我们家挺穷的,平日里这些养人的事一般都是劾里钵联盟长在做的,我觉得你可以去找和情嫂嫂向她道个谢哦~”
盈歌对她话里头那些明显的刁难和对他名声的污蔑并无任何恼意,反倒是嘴角的笑勾得更大了。
古灼的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安跋嘉丽沉默了几秒后,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可控,明显能瞅出丝惊讶和短暂的迷茫来。
“……至于你说的报答盈歌嘛,我有个不错的主意哟~”古灼眯着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