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皇使要来部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寨，众人的脸上明显露出担忧的神色来。对于辽朝的走狗过来肆虐这一事，一直是完颜部人心中的噩梦。

在古灼从盈歌他们口中知道这件事开始，所有人都在想着应对皇使的法子。古灼首先考虑到的是村寨中的女人。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更何况是倚仗自己皇使身份的辽狗，难得有机会到完颜部来，但凡是看得上的年轻女孩，估计都难逃他们的恶爪。要在同一时间把年轻貌美的女孩们全部送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若只遣走部分，留下小部分女孩，对于这小部分的人来说，又是何其不公平——哪个姑娘不是父母、爱人、朋友眼中的宝贝。

但是这个问题，萦绕在古灼的脑袋里整整一夜，让她难以入眠。

“想不到就不要想了，你的身子受不了。”同样彻夜难眠的盈歌轻轻抚平了她眉间的愁绪，心疼地念道：“睡一会吧，我让木朵儿晚些再过来叫醒你。”

古灼把盈歌的手轻轻地握在手里，青葱十指与他粗犷的十指相交，无声地把玩着。两人享受着这安谧的瞬间。

“盈歌，”一夜的胡想，让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古灼的声音染上一丝沙哑，“你们从前是怎么过来的？”

忽然有点难以想象从前族人的那些日子。

明明大家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为了王国之争，为了地域之别，总有弱小的民族被强大的民族骑在背脊上，然后是纷争，掠夺，杀戮，直至弱小的民族归顺。

“从前啊……”盈歌的思绪被拉得悠远，“我父亲当初答应成为大辽的节度使，原意是为了保护我们完颜部人的安全，当然，那时女真各部太混乱了，接着大辽的气势和他们的兵力做后盾，能够让我父亲一统完颜部，甚至威慑其他联盟。但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古灼安静地依偎着他，听着过去的往事。

节度使的代价太大了，先不说盈歌之父完颜乌古乃沦背后被人痛骂成辽人的走狗，辽使官从前来得很勤，名义上是要视察完颜部的状况，实则是趁着这机会剥削生女真族人。生女真族与大辽里的熟女真不同，生活水平、文化水平以及医疗水平都不及熟女真的一半，但生女真族占据了大自然许多让人眼馋的资源，诸如人参、海东青、珍珠等。每每来完颜部视察一趟，那些使官都能满载而归。

初期时，为了得到辽人的信任，不管使官看中了什么，完颜乌古乃都尽量满足，包括他们的肉/欲。那时候年轻的姑娘很多，其中也不乏一些看中辽人富裕想要攀附的年轻女子，一般都选择这些自愿侍寝的女孩服侍使官。时间长了，使官不满足那些女人别有所求的诱惑了，只要见到哪一个心仪的少女，不管她是为人妇还是待字闺中，硬生生地侮辱了再说。

而更糟糕的是，完颜乌古乃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使官不会玩得太过分，不弄出人命来，一般都默认了其恶行，只是事后会私下给受害少女的家里补偿不少的金钱。若是让使官看上的，还会直接被强娶回大辽做妾室，再不能回生女真的部落。

“……虽说不是每个使官都有这些需求，大部分都以我们的资源和作弄我们为乐，但这样的情况，出现一次，已经够我们受了。”

这就是盈歌为何强烈拒绝让古灼陪同他迎接使官的原因。

古灼原本就生的秀丽，站在身材高硕粗犷的女真族人面前更显她汉人的气质，这样的她，不被使官看上才怪。

而原则上，只要是使官的要求，就算是节度使有意见，也只能向辽帝提出。而要向辽帝申诉，必须得通过使官传达才可。这是个死胡同。

古灼咬牙恨道：“龌龊！垃圾！不是人！”本想再骂多几句的，无奈她一时间想不到更多骂人的词了。

盈歌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灼儿，我是认真的。倘若我们想不到好的法子，你必须要照我说的，带着颜清清一起跟着颇剌淑到宋国去，等辽人走了以后你们再回来。”

“然后丢下你们独自面对吗？让我丢下村里的其他女人面对危险，自己却逃之夭夭？”

盈歌眉头隆起，叹气道：“我自然会想办法护着她们。”若是护不了，也只能像父辈一样了。

古灼严肃地坐了起来，双手巴在他的脸上，四目对视，道：“真是这样的话，你这辈子都要背着一个很大的骂名。”

盈歌哂笑一声，“无妨。”

只要她安然无恙，背一辈子又何妨。他也不过是个常人，也有自私的时候。

“总能想出什么方法来的。”古灼不甘心地说道。

“灼儿，若是有两全的方法，我自然是高兴的。倘若真的没有，至少能保全你，这就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可是……”

“听话。”

古灼咬牙，虽然不甘，但她知道，遇大事，还是该听他的，遂勉强点头答应了。

“我就不信了，我一个现代人读了十几年的书想不到一两个走后门的法子来解……”

也不知是不是说得太急了，她整个人忽然感到一阵忽如其来的晕眩感，眼前渐渐被黑雾弥漫，看不清东西来，思绪混沌，连接着要说什么都提不起力气想了。

盈歌倏然警觉她的不对劲，忙抓着她的肩膀喊了两声：“灼儿，灼儿？能听到我说话吗？”

古灼想回答他听到的，但是她浑身提不起劲来，眼前终于完全黑了，整个人陷入了混沌中，倒在了盈歌的怀里。

“灼儿？！木朵儿，快去叫巫医！灼儿……”

***

古灼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她是被饭菜的香味唤醒的。

这味道闻起来酸酸甜甜的，好像是……糖醋鱼的味道？

古灼舔了舔小舌头，眼皮努力地动了动，最终抵不过吃货的那颗心，奋力睁开了双眸。入目所见的是她最为熟悉的屋顶了，稍微瞄了下四周，还是熟悉的摆设，心中顿生安慰。

“灼姐姐，你醒啦！”颜清清正摆弄着桌上的糖醋鱼，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幽幽地睁开了双眼，立时兴奋地朝外头喊道：“哎木朵儿，灼姐姐醒了醒了，你快去通知盈歌他们！我就说嘛，吃货永远抵挡不了食物的魅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