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观一剑如何！　　韩牧野面带笑意，看着杨绍手中剑光化为万丈狂澜，席卷而前。　　剑光，便是心中的道。　　剑光，便是走过的路。　　剑光，便是一往无前，百折不回！　　从西疆到东海，何止万里？　　其中艰险，难以想象。　　杨绍能护着徐莹一路到东海，凭的不是他自己的战力多强，而是心中信念。　　如他所说，脚下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道。　　此时回想，历历在目。　　剑光前行，水浪翻滚。　　那水浪之中，有夜宿荒山，妖兽袭杀，有悬赏散修，步步追杀，有南荒妖族，搏命夺路，有东海烟波，一剑千里……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修万般剑，悟万种道。”

“万剑归宗，就是万法归宗，万道归宗。”

“世间事，终究是个道字而已。”

韩牧野轻声开口，声音传彻身前。　　所有人看着浪涛之上的种种，仿佛与杨绍同行，听韩牧野娓娓解说，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玄妙。　　大道同行。　　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与杨绍一起，走了这一趟路。　　看着翻涌而至的波涛，王荡手中剑如千万钧重，竟是怎么也抬不起来。　　杨绍的这一剑强，强在其中满是道意。　　这是借天地大势，以天道之力压人。　　别说王荡，就是一位半步天境在此，也只能拼尽全力，以剑破道。　　站在王荡身旁的黑须老者轻叹一声，一步跨出，站在王荡身前。　　他一挥手，一层青色的水雾出现。　　这水雾幻化，如山峦岛屿礁石，兀立不动。　　“轰——”　　所有的浪头都压在礁石上，然后碎成重叠的浪花。　　杨绍面色不变，缓缓收手。　　若是真的拼杀，浪头无尽，终有击碎礁石的那一刻。　　但此时，已经足够了。　　王荡连提剑抵挡的勇气都没有，这一局，杨绍胜。　　“我输了……”　　王荡面上神色复杂，摇摇头，低声开口。　　一位剑道大修，汤山剑派内门第七高手，一剑未出，直接认输。　　所有人看着杨绍。　　这一位曾经不过是九玄剑门一位普通弟子。　　可此时，他已经有如此战力！　　这一切，有他自己的选择，机缘，苦修，还有，剑阁韩长老的指点！　　如果自己也有如此机缘，今日之杨绍，会不会就是他日之自己？　　一时间，无数人心中热切，双目放光。　　杨绍所展现的，就是一位普通弟子得到机缘，苦修之后，一飞冲天的景象。　　普通人，也能如此！　　站在不远处的徐莹咬着唇，转过头，朗声道：“今日之后，我徐莹再不踏足西疆，往后徐家与九玄剑宗仇怨一笔勾销。”

话音落，她面上有泪珠滚落。　　满门仇恨，这么轻描淡写的放弃，她不甘，却没有办法。　　今日汤山剑派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她要不知进退，就失了自己身份了。　　汤山剑派是来与九玄剑门结盟，不是真的要横越无数万里，挑衅西疆大宗。　　汤山剑派会为宗门大势，放弃一位天才弟子的。　　听到徐莹的话，杨绍面上露出赞许之色，点点头，转过身向着韩牧野一躬身：“韩师兄，墨师让我转告你，东海广袤，剑道昌隆。”

“他等着你一剑横扫东海。”

一剑横扫东海！　　墨渊心中，韩牧野竟有如此本事！　　东海来的汤山剑派几位剑修都是看向韩牧野，面上神色复杂。　　今日韩牧野一剑未出。　　但他只要指点一句，就能让那位九玄剑门弟子胜出。　　韩牧野谪仙之名，绝对实至名归。　　如此剑道高手，当真能如墨渊先生说的，横扫东海？　　听到杨绍的话，韩牧野轻笑点头：“好，我会去。”

会去！　　韩牧野往东海时候，会是如何模样？　　一时间，剑门之前，所有人面上露出一丝期待神色。　　期待看到韩牧野横扫东海的画面。　　韩牧野转头看向汤山剑派的黑须老者。　　“前辈，不知我九玄剑门可有与汤山剑派合作的资格？”

试探已过，九玄剑门无论是底蕴还是传承，都是强绝。　　该是说正事时候了。　　黑须老者点点头，沉声道：“九玄剑门传承剑术不凡，门下弟子天赋悟性皆佳，乃是西疆剑道大宗，有资格与我汤山剑派合作。”

刚才所见，九玄剑门弟子手段确实非凡。　　哪怕当中有韩牧野指点的成分，也可见这些弟子是有真本事的。　　这等宗门，有资格和汤山剑派合作。　　“这位前辈，合作之事先放一边。”

“刚才你在我九玄剑门山门之前以剑道大势压制，一道剑痕让我宗门高手无法出手。”

“此事，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韩牧野的声音之中，透出郑重。　　原本因为杨绍大胜，黑须老者说愿意合作而长舒一口气的两方弟子都是愣住。　　韩谪仙竟是不依不饶，要一位天境大修交待？　　怎么交待？　　修行界中，实力就是一切。　　天境大修，是西疆最顶尖人物。　　他们，从不需要给谁交待。　　黑须老者慢慢眯起眼睛，看着韩牧野：“老夫汤山剑派叶苍河，修剑八百载，成就元婴二重境界。”

“不说横行东海，我这剑术修为，在东海也算威震一方。”

“刚才我是以剑道之力压制九玄剑门众道友。”

叶苍河目光扫过韩牧野，然后落在前方拓跋成和其他九玄剑门众人身上。　　“今日你们出一剑，若是老夫我退半步，我代表汤山剑派，向你们道歉。”

一剑，半步。　　叶苍河身上，一股浩然的云气与剑光化为龙影，盘在百丈空间。　　那让人心头震颤的伟力，撞击在九玄剑门护山大阵上，让护山大阵震荡，仿佛随时破碎。　　天境大修。　　九玄剑门中，有能让天境大修一剑退半步的人吗？　　那些弟子相互看看，不觉将目光转向拓跋成。　　今日在场的，有可能让这天境大修退一步的，恐怕就是这位了吧？　　拓跋成看一眼面上神色不变的韩牧野，一步跨出。　　“拓跋成向叶前辈请教。”

拓跋成拱手，然后身后，一幅幅白虎图卷出现。　　一头头白虎凝形，随着他前行。　　十头。　　百头。　　白虎凝成一头荒古剑齿虎，身形百丈，獠牙森寒，仰天长啸，声震千里！　　叶苍河面色凝重，剑光所化的苍龙也跟着咆哮。　　龙吟虎啸，山河震动。　　韩牧野目光紧盯拓跋成。　　他知道拓跋成很强。　　最近每次见到拓跋成，都能感觉到他变强了。　　他现在想看看，这位九玄剑门即将接任的未来宗主，到底有多强。　　能不能让天境强者退半步？　　今日局势，只要拓跋成能让天境强者在九玄剑门山门前退半步，不但宗门弟子凝聚力更进一重，而且，韩牧野要将九玄山剑阁打造为剑道圣地的目的，更进一步！　　这才是韩牧野的目的所在！　　要达到此目的，九玄剑门就要碾压一切剑修！　　“吼——”　　凝实的荒古剑齿虎冲出。　　这一瞬间，九玄山上，护山大阵所有力量倾覆而下，凝结在剑齿虎身上，化为一套金色战甲。　　身披战甲的剑齿虎撞在盘着的苍龙身上。　　“嘭——”　　苍龙悲呼一声，化为道道云气，冲天的云光弥漫，遮盖整个天地。　　金色的剑齿虎也化为虚无，有无尽血气涌动。　　山门外那些九玄剑门的弟子全都身形不受控制的退，直退到千丈外。　　等所有人睁开眼睛时候，剑门山门之外，已经不见了拓跋成和韩牧野。　　那八位东海来的汤山剑派剑修，也不知去了何处。　　“拓跋长老这一剑，是胜了，还是输了？”

看着空荡荡的山门处，有人低语。　　他身侧，有人转头看一眼，摇摇头道：“汤山剑派此来是为结盟，胜负，重要吗？”

重要吗？　　不重要吗？　　有人点头，目中精光闪动。　　有人摇头，面上神色茫然。　　——————　　剑阁之外，石阶前，韩牧野手中托着一柄长剑。　　“这就是徐浩生长老的佩剑。”

石阶下，徐莹双手捧住，面上露出一丝悲伤。　　“韩师兄放心，我带着佩剑离开西疆，再不会归来。”

今日之后，九玄剑门与汤山剑派结盟。　　徐莹安安稳稳在汤山剑派修行，没人会伤害她。　　如果她再敢心存怨恨，那为宗门大势，汤山剑派或许就不会留她。　　但是如果有一天，她修为到高深处，能左右宗门大势，那又不一样了。　　只是韩牧野对这些不在乎。　　等那一日，九玄剑门剑阁，早成为世间剑道圣地。　　韩牧野转头看向杨绍，轻声道：“你呢？”

他问的意思是，杨绍是留在九玄山，还是去东海。　　听到他的话，杨绍摇摇头道：“我已被墨师收为记名弟子，我还是会去东海。”

去东海，也好。　　之后韩牧野又问起墨渊在东海事情，杨绍低声将所有事情讲述出来。　　墨渊为求剑道大成，仗剑在东海挑战。　　他之剑术，万剑归一剑，任何剑术在他面前，都是只能束手。　　墨渊也不藏私，战胜对手后，会指点对方，然后讲述自己万剑归宗至理。　　一路挑战，墨渊之名响彻东海。　　后来，墨渊被东海大宗汤山剑派邀请，以客卿长老身份，留在汤山剑派。　　只是他从来只收记名弟子，不收入室弟子。　　按墨渊说，他只有一位弟子，乃是西疆韩牧野。　　“韩师兄，东海剑道后辈，皆知你之名，盼与你一战者不知凡几。”

看着韩牧野，杨绍笑着开口。　　这话让韩牧野也是面上露出笑意。　　“别急，等有机会，我定去东海的。”

韩牧野淡淡说道。　　一旁的徐莹抬头看他一眼。　　此去东海，恐怕挑战的人，要排成长龙。　　“杨绍，你可听说金家商行？”

韩牧野忽然出声。　　“金龙商行吗？”

杨绍点头道：“那可是东海最大的几家商行之一，人族和妖族之间都有交易。”

韩牧野没想到，在西疆不算多强的金家，在东海商界，竟是有这么大的势力。　　“据说这金龙商行之后有妖族蛟龙一族支持。”

杨绍看向韩牧野，压低声音道：“师兄，是这商行得罪了你吗？”

就算金龙商行在东海势力不小，也只是商行，在西疆，还没有资格与九玄剑门这等大宗争锋。　　“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他们的生意。”

韩牧野摆摆手，看向杨绍道：“对了，你帮我联系墨师，我这也有些生意，想与东海那边做起来。”

抬手，他掌心有几个小玉瓶，还有两柄长剑。　　丹药是西疆难寻的仙品丹。　　长剑，是火源宫的制式半灵器。　　这两样，都是价值不凡的好东西。　　接过剑与丹药，杨绍目中闪过惊喜。　　“师兄放心，此事我定帮你办妥。”

……　　叶苍河在九玄山上大殿盘亘了大半日，然后带着王荡杨绍他们回转东海。　　具体与拓跋成和金泽宗主谈成了什么交易，外人不知，韩牧野也不想打听。　　他在杨绍和徐莹他们离开之后，就直接闭关了。　　他现在手上丹药，灵石都不缺，正是重修的好时机。　　每日闭关，刚好将修为根基夯实。　　等他再出关，已经是一个月后。　　六月六，晒剑。　　上一次时候，剑阁晒剑，是长老高长恭主持。　　这一次，主持的是韩牧野，楼下搬剑晒剑的是柳宏和姜明。　　杨明轩已经去了火源界。　　“剑阁传承规矩，六月六晒剑。”

“闭阁门——”　　随着韩牧野声音落下，立在剑阁外的林深抬手将阁门关闭，然后抱着手臂，不言不动。　　林教头之名现在也是响彻剑门。　　能一剑斩破天境大修设下的浪头，林教头战力必然不逊金丹高阶。　　赵普来过几回，想请林深回三石斋，都被他拒绝。　　留在剑阁才有机缘。　　留在剑阁，才能得到韩牧野的指点。　　天境玉骨，改变资质的丹药，韩牧野给的实在太多。　　此生，林深都不会离开剑阁。　　“嗡——”　　剑阁的阵法开启。　　剑阁一层，二层的窗户被推开。　　一道道剑气冲出，撞击在天穹上，引动流云轮转。　　剑光与灵气交织，天地之间闪烁全是流光。　　六月六晒剑，每一次都是震撼人心。　　韩牧野立在剑阁二层，抬手，轻轻将一个个木架推到窗户前。　　这一刻，他心神与整个剑阁相连。　　不管是剑阁下的静室，还是剑阁一楼二楼的这些剑器，都在他心神之中显现。　　空间之力。　　韩牧野的面上露出一丝异色。　　之前一直没有发现，现在他们方才感知出来，这剑阁阵法之力，竟是来自于下方镇压的空间通道。　　剑阁，独处于九玄山之外，而是在剑阁的空间通道中！　　这看似凝实的一切，都不过是空间之力幻化的构造。　　剑阁，不在天玄世界！　　而剑阁中这么多的剑器，不是为镇压当初的大妖，是为了镇压不断翻涌的空间之力。　　如此多的剑器，无数万年积累，将剑阁紧紧钉在九玄山上。　　“也就是说，如果将剑阁中所有剑器拿走，剑阁，直接就会成为通往虚空的门户？”

韩牧野双目中有灵光涌动。　　“那么反过来，如果这剑阁中藏剑有十万柄呢？”

“藏剑十万，会不会将这空间定死？”

十万藏剑，其实也不难。　　火源界中，有的是能炼剑的炼器师。　　日落之时，剑阁阵法消散。　　“今日晒剑，我方才知剑阁传承厚重。”

柳宏面上神色复杂，低声道：“那一柄柄剑，仿佛在与我说话。”

听到他的话，一旁的姜明也是点头。　　韩牧野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都是假象。　　这一切是剑中残存意念被空间之力激发，才会有的虚幻感受。　　姜明和柳宏还是神魂之力不够，会被影响到。　　韩牧野的神藏中数柄神魂之剑镇压，还有红尘咒在，完全不受影响。　　“剑阁闭阁两日，柳宏你去曹家转转，不用回来。”

韩牧野看向柳宏，然后又看一眼姜明：“你这两日去丹堂吧。”

柳宏面上闪过一丝喜色。　　姜明愣一下，低声道：“我还是回来住吧。”

韩牧野看一眼他，转身往剑阁三楼去。　　柳宏转头，上下打量一下姜明。　　“姜兄，我这有补腰的丹药，你要不要？”

姜明瞪他一眼，淡淡道：“山下和黄丹药铺买的吧？”

“那是我炼的。”

柳宏面上一僵，嘀咕道：“你炼这玩意干嘛？”

“自己吃，炼多了。”

姜明大步走出剑阁。　　柳宏撇撇嘴，跟着走出。　　剑阁三层，韩牧野将阵盘激发，然后伸手，一颗颗玉色的珠子浮现。　　这是前些时候金家商行送来的东海灵珠。　　价值三百万灵石，算是定金。　　韩牧野也出手炼制了一颗粹神丹，让那位金家掌柜带走。　　这让那位金家掌柜惊喜不已。　　有了灵珠，韩牧野修行便不用上品灵石了。　　灵珠炼化时候，温润的灵气能滋润经脉，让身躯与灵气更加契合。　　此时，韩牧野身周灵光闪动，丹田之中的九层云台，其中八层已经灌注满灵气。　　筑基八重巅峰。　　他的背后，一头灰黑的长角牛影浮现。　　这长角牛影一现，周围空间都被挤压震荡。　　这是气血力量太过强横，才会有的表象。　　这一头长角牛影的力量超过了韩牧野之前所有的炼体术的聚合。　　此时，韩牧野的炼体修行，已经超越了筑基九重，在半步地境。　　“你这炼体功法真是强横，已经有返祖之相。”

大岩道人看向那灰黑的长角牛影，眯起双眼，开口问道：“你这炼体法，准备追溯到何等境地？”

何等境地？　　韩牧野微微一笑，抬手，双手掌心一块毛皮浮现。　　“如果这真是上古神兽夔牛的话，那我就溯源上古雷电神兽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毛皮之中有道道雷电之力灌注到韩牧野身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