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面对段佳旭的选择，其实是一道已经有了答案的难题，但这世间并不是所有已知答案都可以轻易填下，此刻的楚宁就好像被迫拿着笔，面对一张根本不想交的试卷，超纲到要她付出太大的勇气。这世上的爱意太多了，不是她一个人能承受的，若是曾希也就罢了，楚宁可以大大方方体面斩断，可段佳旭，那是段佳旭，是那个当初抑郁到眼底没光想要跳湖的少年，是看起来无欲无求却为了她可以浪漫至死的下凡仙子，是那个让楚宁第一次感到兄长般温暖想要依偎的大哥哥。该怎么办？人果然不是太贪心，满口欢喜喊的阿姐想要置他于死地，真心交付的佳旭哥爱她到了深沉无法承担的地步。楚宁天真地以为她都能hold住，到了最后，还是要因为段佳旭的爱慕舍弃和段佳旭的情谊。她想告诉段佳旭，他们彼此这份情谊可以是肝胆相照的义气，可以是互相扶持的亲情，就是不能是无法兑现的爱情。但告诉就有用吗？她太了解段佳旭，看似淡然实则执拗，答案意味着注定的结果，再艰难也要提交。佳旭哥是人间美好，自己不能不爱他，还不放过他，哪怕知道放过他的下场就是失去他，这种感情跟‘生离死别’并没有太多本质的区别。一切的结果在脑海里预想了一遍，即便痛苦，也无法改变轨迹，想到这儿，楚宁原本轻松的脸上裹挟着一点不经意的疏离，思绪飘得有点远，连手里的划桨都有些握不住，这一切都入了段佳旭的眼里。段佳旭轻轻地望着楚宁，若是爱意可以往回压制，他已经压制了太久太久，久到哪怕他抵着后槽牙，也很难叫自己此刻轻松下来。今天的场景他等了太久了，从回国那天开始，他就开始计划这一切，原本想的是昨天表白，今天约会，明天心动选择就能牵手成功，那么这档由他发起的恋综也能完美落幕。他很珍惜，步调很缓慢，哪怕第一期楚宁摆烂谁也不爱，段佳旭依旧可以保持着‘自我感动’的守护，憋着大招留在第二期放，可等到他的勇气蓄满时，一个长得像景逸的冒牌货来了，他一来，显得段佳旭所有的痴情都成了衬托。夜晚很难熬，段佳旭脑海里总是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卑微地pua他，叫他继续压制着情感装成是楚宁的哥哥，这样就能继续陪伴了不是吗？另一个冲动地骂他，骂他是为别人做嫁衣的窝囊费，骂他可以看着楚宁和冒牌货卿卿我我的忍者。可他能怎么办？他也知道一旦填下答案的结果太过于残酷，他只要爱楚宁，楚宁就会远离他。“阿宁。”
段佳旭没忍住地唤了一声，像是丢了的魂在自我意识里唤，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两个字便已经蹦出了嘴，他紧了紧牙齿缝，又唤了一声‘阿宁’，这声带了点悲伤的眷念之感，激荡的心绪起起伏伏过了一段，可被他唤着的阿宁似乎没有回神。段佳旭的潜意识在缓缓地在崩塌，极致的隐忍在某一瞬间松了松劲儿，他有些用力地摁住了楚宁的肩膀，这才把楚宁的思绪拉回来，眼神明明是在咫尺，魂却好似飘扬到了远处，大抵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哪怕只有这么一会儿，哪怕就在自己跟前，楚宁的心里也满满都是另一个人。段佳旭自我幻化出楚宁的心思，好似可以具化出楚宁脑袋上的攻略条，大多的分数大抵都是冒牌货给的，他无法免俗的嫉妒加深，摁在楚宁肩膀上的手便不知觉加重了些，“阿宁。”
他又唤了一次，寻着要去和楚宁对视，好似这样，好似这一瞬，楚宁的眼里便只有他了。执念在这瞬间无声地爆发，揉着几分挣扎的委屈，楚宁迷茫的眼好似也在段佳旭这双眼里寻着答案，这叫段佳旭让了步，轻柔的眼努力放松了些，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深情，声线更是努力带了点戏谑，说出口时依旧是无法忽略的颤抖，“阿宁，就不能现在只看着我吗？”
微微加重的揉捏，让楚宁轻微地皱起来眉头来，她似乎酝酿了很多决绝的话，方才飘扬的思绪在某一瞬间变成了坚定。在楚宁就要开口的时候，段佳旭瞬间又认了输，还好他是个影帝，明明演了那么多场爱而不得的角色，怎么真到了自己身上，还拿捏不好演技呢？他笑了笑，活生生把郁结往回压，轻轻凑到楚宁耳边温柔地逗她，“好歹是约会，哥哥知道你喜欢他，但现在得给哥哥一点面子。”
楚宁漂亮的脸蛋微微愣了愣，往后仰了仰脖子，审视的眼很不合时宜地盯着段佳旭的脸，思索了许久，最终浅浅的眼也微微红了起来。方才她看到的全是段佳旭满眼的痛楚，这份痛楚或许源于她，就该由他斩断，可刚刚一瞬间看到他努力捏出来的似是而非，听到他拼命压制着难受说自己是哥哥时，楚宁的心也随之软了一分。原来这样的谎言段佳旭也舍不得戳破，更加难得的是，这样的约会更可能是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罢了，答案就算不填，在认清答案的那一瞬间，也做出了选择，心照不宣的是彼此的眼神变化，在某一瞬间，楚宁也选择演绎地笑起时，就达成了共识。“胡说。”
压制下情绪并不容易，这也是楚宁第一次选择强颜欢笑，对她来说，算不上容易，楚宁的眼睛有点重，这才故意瞥了瞥不远处的小船，皱了皱鼻子，像故意逗段佳旭高兴似的，刻意撇了撇嘴，“我哪里想着别人啊，这么好看的哥哥，我才看不够呢，就是，有个玩意很烦，我老是注意就不够专心。”
痞气说来就来，楚宁把腿翘在船沿，另只手摁上去，恣意盎然的眉角往后扬了扬，“佳旭哥，你说，我们加快速度，把那玩意儿丢大老远会怎么样？”
轻扬起的唇角很好看，好看到明明没有凑近，段佳旭依旧心动到要靠无数压制才能忍下，他太了解楚宁，也能知道楚宁此刻故作潇洒的背后闷着一份离别大套餐。是啊，他认识的阿宁就是这样的，若让阿宁察觉到了无法承受的爱意，这个姑娘就会敬而远之，要甩开摄像师，也不过是想要给自己一份体面吧。段佳旭温润的眼轻轻地弯起，像是默许了楚宁忽如其来的恶作剧，清扬起来的水花，混着姑娘半悲掺喜的笑，像极了多年前，楚宁拉着他的手，穿梭在金灿灿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