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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双龙戏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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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夫子庙,那是每个南京人都跨不过的地点,也是每个来南京的旅客都放在行程中计划。

它处于市中心南侧,秦淮河流域的北岸。是六朝金粉地之说的起因,也是十里秦淮的象征。

它有孔庙与学宫,贡院与小楼。有脍炙人口的“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的朱雀桥和乌衣巷,也有“旧时王谢堂前燕”的王谢故居。

还有“艳压秦淮河,血溅桃花扇”的秦淮八艳之一里李香君的故居。

这里是中国最大的传统古街市,河厅河房,歌楼舞榭,书肆与小吃,茶馆与酒楼,以及有“中国照壁之最”称号,高大雄伟,古朴端庄,长达一百一十米的大照壁。

陈双龙自豪的秦淮灯彩“双龙戏珠”就在这照壁之上。

二十多年的风吹雨淋,那两条龙灵气活现,在秦淮河边,在孔庙对面,在活水泮池旁,焕发着生机。

沈丁触碰接听键时也瞄了眼时间,距离上一次给表哥打电话只过去了半小时。不堵车走高速也没法到达郭村。

“嘟。”

手机扬声口发出短促声响。就在这一秒钟,表哥挂断了语音。

——怎么了?

沈丁发出信息。

——按错了。

——没事。

表哥秒速回复了两条信息。

沈丁又看了眼时间确定,表哥就是飞,也飞不到郭村。但要说按错了,也不太合理。

这不是不小心会碰到号码那种打电话,用软件打视频得按点开好几个分类。沈丁之前教母亲使用时,都教了好半天。

哪能这么容易就按错。

沈丁酝酿了一串文字,就想就这个细节询问表哥,在发送前,她又长按文字,全选加删除。

应该没什么大事吧,反正表哥也没有到郭村。

各种疑惑最终还是变成了感谢。

——那看到我妈了再找我,谢谢哥。

沈丁发信息的这两分钟,陆奇林已经拉着陈双龙两眼放光。沈丁抬头时就见着两人手机对着手机,扫码加友好。

“你家里也是做花灯的?这也太巧了。”

“是啊是啊,我以后也要做花灯。”

“你从小就学了吗?”

“是的,我爸有个花灯厂,我六岁就会压花瓣了。”

“真的假的啊,我到现在都压不好。”

“你爸可是陈耀华啊,你还压不好花瓣?”

“我静不下来,就想到处跑,我爸说我不是做花灯的料。”

陈双龙说起这句,没有了刚才的耀目积极。陆奇林察觉到他的沮丧,顺着说道,“如果不喜欢的话,做花灯就剩枯燥了,什么事还是得喜欢。”

“是啊,我爸是这么说的,说不喜欢就做不好。”

沈丁听到这句时内心有声音在蠢蠢欲出,喜欢是万事之因。外婆将花灯当成了天职,她能在桌子前一坐就是八小时,不吃不喝就罢了,连厕所也不上,也不同人说一句话。

小时候沈丁总觉得这场面很奇妙,好像那花灯是活的,而外婆是个物件。

在静谧的空间里,小沈丁仿佛能看到外婆和花灯中的气场流动,外婆正将灵魂注入到手里的竹与纸间。

小沈丁一度以为,外婆是神仙。她赋予花灯生命,就像《西游记》里呈现的那样。

小孩子总以为,电视剧里的都是真的。

沈丁那时极度尊重家里摆放的每一个花灯成品,在她的认知里,花灯完成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死物了。它们是有生命的,只是它们看沈丁是个小孩子,怕开口说话会吓到她。

沈丁常在花灯前和绚烂的成品们说话。她那时在心里埋下的种子,总有一天,她也能修炼到外婆这么厉害,赋予花灯生命。

修炼这个词,她是从《新白娘子传奇》里学来的。白娘子在洞中沉静的时日比小青久,所以她的法力更精进,甚至能抵抗少量雄黄酒。

那时的外婆六十岁还没到,由内而外散发着专注的满足,那是沈丁的目标。

只是埋下的种子随着上学,随着父母撕破脸,干涸无光。

沈丁觉得,她不应该喜欢花灯,那些悸动之情只是幼年无知的错觉。

后来她梦里的荷花灯不再吸引,吸引她的一阵阵模糊的金光。

只能是黄金,还能是什么。

“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受不了那种……孤独。”

陈双龙想了一会儿总结道。

“真的喜欢,就不会觉得孤独,反而身边有不同心的人,虽看着不孤单,但内心是真的孤独。”沈丁说的是母亲和父亲。

“我喜欢啊,我的目标就是卖好花。”

陆奇林和沈丁都来了兴致。花灯的价格是固定的,售卖的时间也是固定的,只有制作的耗时与付出,不可估计。

“什么叫卖好花灯,花灯还能怎么卖?”

沈丁的外婆和母亲一年十五天,最多也就卖过十万块出头。可那背后多少个日夜的不眠不休,多少条道路的材料运送,多少平生活空间的占据,不可估量。

陈双龙抬起放在桌面的相机晃了晃,“新时代得有新时代的做法。”

“比如?”

沈丁和陆奇林还是不理解,再是新时代,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也只有十五天。

陈双龙的相机里有很多灯彩的图片,每一种花灯他都三百六十度地拍了好几张,甚至很多还有光影的变化。

这就是他的方法,他要把这些放到网络上去。

“为什么灯彩只在那十五天才能卖?”

陈双龙这一问,沈丁和陆奇林陷入思考。这问题他们没有想过。

“因为过年才需要花灯,花灯代表着祥瑞祝愿。”

“是啊,张灯结彩说的不就是元宵节的花灯吗。”

秦淮灯彩自东吴时期的元宵节的随风炜烨,起起落落各朝各代,在明朝时昌盛。据说朱元璋为了营造盛世图景,竭力提倡这一盛事,灯彩才从元宵节当日往后延续十日。

而现在为了更好地售卖灯彩,它在城南亮起的天数比十日更长。

可也仅是如此。

秦淮灯彩永远跟随元宵灯会。

“当然不是,比如家里的门户,客厅,可以挂灯笼啊,荷花灯啊,还有摆件,收藏的属相花灯。”

沈丁想起儿时躺在床上望去,天花板就是一个挨着一个的花灯,后来她去同学家里写作业,她才知道,别人家里的天花板平整宽阔。

“会有人家里挂这个?还做摆件?做收藏?”

“怎么没有?微型灯彩最适合做摆件,还有景区,剧场,甚至是古装剧组里的道具,这就是市场。”

陈双龙越说越起劲,陆奇林一脸的恍然大悟。

“你现在做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爸不认可我的想法,他还不能接受这些新事物,总说网上都是卖伪劣商品的。”

陈双龙沮丧,陆奇林却忽地兴奋。

在英国他算是遇到了知己,年龄相仿,背景类似,还有同样的烦恼。他的父亲不同意灯彩创新,陈双龙的父亲不相信新商业模式的成功。

他们两可有的聊了。

沈丁琢磨着陈双龙的说法可不可行,如果能将家里的灯彩弄到网络上去卖,母亲或许就不用骑着三轮一趟趟远距离搬运。

正想着,表哥的头像再次亮起在手机屏幕,距离上一次的闪烁,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看来表哥应该是到郭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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