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蓉不是一时冲动，她的心思是从那日在小区通过监控找杨晨辉时就种下的。

十三幢六单元1104。赵蓉当时就把这地址记进备忘录。

前几日赵蓉问起沈丁装修事宜时就觉得是时候该行动了，执行派选择直接找上门。

赵蓉表明身份后杨晨辉还以为是上次矛盾的余震，再三保证要是画室再出问题肯定跟他没关系，他可不想再去派出所里过夜。

赵蓉只问他，“物业说你原本要用那地方开咖啡店？”

“是啊。”

“你调查过吗？这小区开咖啡店挣钱吗？”

赵蓉问这话之前早就调查市场调查，她只是想看杨晨辉是不想辛苦无脑开店，还是有目的肯吃苦地创业。

“小区门口咖啡店每天多少人我看不见啊？这小区不上班的人，等孩子放学的人，上班来不及做早饭的人，那都是选择去咖啡店里打发时间。你们那地方地点最好，肯定挣钱。”

杨晨辉的回答兼具人流、消费力、环境，连竞争对手都摸清了。

赵蓉这才继续问，“我听说你机器材料都买好的？”

“是啊，好多定制的，退都不能退。”

杨晨辉说着就生气，他刚要发火看眼走廊监控，忍了。这边要关门，那边赵蓉笑着抵住门。

“能给我看下吗？”

杨晨辉从头到尾都觉得赵蓉这是在伤口上撒盐是报复，但他这怨气憋了一阵跟家人发泄也得不到安慰，得到的都是让他不要冲动的劝诫。

“你看，看啊，多少啊的机器，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卖给人都得折价，我这咖啡机意大利定制空运，你知道多少钱吗？还有我这冰柜，我这微波炉，你去市面上都是看不到的。”

杨晨辉一张张照片的展示，夹带着怨气，赵蓉则是在心里盘算着这些图片中机器的实际体积。

“当时你是两间都租还是一间的？”

“一间就够了啊。”杨晨辉试探道，“你们嫌两间多了？要租一间给我？”

赵蓉摇头，"那没有。"

“那你说屁。”

“也就是说你这些东西在一间里能放下，还能放下桌椅？”

“这些一个吧台就摆下了，我又不没有厨房，就这点东西……”

赵蓉赶紧道，“要不要跟我们合作。”

赵蓉没等杨晨辉回答，从包里拿出已经打印完成的协议。杨晨辉提供机器，付房租电费，人还得在店里，收益还得和画室分。

霸王条款，但杨晨辉只听得他的器材不用低价转卖，他可以实现开咖啡店的愿望这点上。

“行，合作。”

沈丁冲赵蓉挤眉弄眼，协议就在桌上摆着，上面有赵蓉和杨晨辉的名字，就差沈丁的。

虽然这不具法律效应，但也比口头承诺具体。

杨晨辉已经把这当成是最终合同，“之前的事都是误会，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哎，那就是我们的店，谁都不可能来破坏，只可能生意蒸蒸日上。”

沈丁嘴里回答杨晨辉，视线没离开赵蓉，“但是我开的是画室，教小朋友的那种，而且我没法给你一整间做咖啡。”

赵蓉避开沈丁的视线，手指着合同，“教小朋友还是大人都行啊。不用给他一整间，给他一个吧台就行了。”八壹中文網

赵蓉描述着书店里的咖啡店模式，说就在画室里加一个咖啡店。这样学生饿了渴了直接在画室里解决，冬暖夏冰。家长来等来接也可以坐着点一杯，吃个三明治。

这不在沈丁的计划里，任凭赵蓉和杨晨辉怎么一个游说，一个信心满满。明明是她想开画室，到现在她倒成了最被动的那个，好像她是最后要加盟的，开画室的是面前的赵蓉和杨晨辉。

赵蓉见僵持不下，将沈丁拉到咖啡店外，“你记得我们那天去幼儿园吗？”

“记得，但和开咖啡店有什么关系？”沈丁不悦道。

“那两个园长说什么你忘了？人家对花灯手艺的学习接受度不高，所以我们很难在短期内实现花灯教学的长期课程。”

“画室啊，我一开始开画室，花灯可以做体验课程。”

“现在学画画的小孩都少了，小孩课余时间就那么多，家长肯定要给他们学最重要的，大人装逼搞个数字油画生意都比小孩好。”

“……”

“那小区门口咖啡店里从早到晚都满的，有的人一天坐着点几杯，从早饭吃到晚饭，还有打卡拍照的，我这几天去调查都要等位。杨晨辉这咖啡店不仅能吸引客人进来看环境，还能给我们稳定的收入。”

沈丁有些动摇，“那画室和灯彩课怎么弄。”

“你原来的模式太古老了，画室加咖啡店，灯彩课加南京文创，你相信我，到时候肯定生意源源不断。”

赵蓉有理有据，手机里各种类似店铺的案例图片，沈丁不得不佩服，也不得不承认之前是她想得太简单。

没有什么是可以一直不变的，人会变，时代会变，永远的变化才是唯一不变的，画室也要创新。

沈丁想着赚钱，但又想得太简单。赵蓉却将沈丁的想法经过测试考察，具体实施。

赵蓉晃着沈丁的胳膊，“你相信我啊，我们的目的不是赚钱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钱了才能做其他事啊。”

沈丁假装无可奈何，顺着台阶下，“行吧行吧，但是你以后提前跟我说啊。”

“行，下次提前说，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你这是惊吓。”

两人挨着重新推开咖啡店的小门，桌上的协议即将重新拟定变成合同。

杨晨辉收起协议后立刻站起身，“那这说定了快去找装修师傅啊，你们那地板铺了就麻烦了，线路要弄，吧台要砌。”

赵蓉连连点头，得赶紧去画室看。沈丁将装修队大师傅的电话给赵蓉，“你去吧，我得去找做微缩模型的。”

赵蓉听了不自觉抖动，她叮嘱道，“那我们各去各的，我有什么跟你说，你有什么也要跟我说，可别带什么奇怪的回来。”

“好，以后我们有什么都先说。”

出了咖啡店三人一个向南，两个向东。

芥子园酒店和上回来一样冷清，像是时空缝隙里生出的古代建筑。黄文朗在这清净之处无人打扰，模型的地面已经做好，留下几处需要添置组装的空缺。

老屋台阶、石桌石凳、梧桐花树、水井边的大青砖，双开木门口的水泥地，照片里的场景在黄文朗的手里变得立体。

沈丁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在树和水井中间一处停下，“这里是还没做好吗？怎么碎碎的？是骨灰？”

“不是，是小石子。”

“为什么会有小石子。”

黄文朗不紧不慢，“那张照片里这处地面颜色和别处不太一样，你妈妈和舅父说，当时水井这侧的砖常年泡水有些松，路不平，就拿掉了砖铺了石子。”

沈丁不自觉揉搓手心，梦里摔倒后的石子仿佛已经粘在皮肉，沈丁抬手也没掉。

因为那些碎石子是潮湿的。

沈丁惊觉，她梦里的地方，就在这间老院子里。那她梦里的金鸡，也一定和这院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