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锋没有急着回答宋慈。

他看到桌案上那两份奏折，询问道：“你在上面写了什么？”

迎着纪锋狐疑的目光,宋慈并不打算遮掩，事已至此他也不在乎个人生死，于是就将两份奏折上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接着，纪锋又翻看了一下，发现宋慈在奏折上措辞激烈，据理力争，可谓是将自己的肺腑之言尽数表达了出来，如此直抒胸臆也是难得一见。

因为即便要上奏弹劾，那也有一套墨守成规的格式和说辞，他倒好那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有丝毫忌讳，在他笔下大燕的长公主那就是个十恶不赦、阴险诡诈的魔头。

哪怕事实就是如此，正常来说也不会说得那么直白，这基本上就是直接开骂了。

纪锋放下奏折，这下他彻底体会到了宋慈的心情,也难怪这家伙会说出走错一步都将万劫不复的话。

“唉，你这两份奏折无论选哪一份交上去，都不是个好主意。”

纪锋开始对宋慈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你来说进一步怕是迎上刀山火海，退一步也未必海阔天空。试想一下,你要是告老还乡，那刑部那帮兄弟们怎么办？”

“可要是就这么名刀明抢地对长公主发难，朝廷无论是出于颜面上的考虑还是权衡利弊，长公主都不可能倒台，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而你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宋慈面如死灰道：“保家人或是保刑部的兄弟们，我只能两择其一，这怕是世上最为难的事情。”

“也有可能到最后两者都没保下来。”

纪锋摇起了头，他对宋慈面前的这两个选择都很不满意。

“怎会如此？难道我将长公主的罪行公之于众，皇上也只会无动于衷吗？”

纪锋答道：“宋大人，你怎么糊涂了？长公主背后站着什么人？那不是太后吗？以皇上目前手上的权力，还不足以取得最终的胜利，只要太后力保长公主，那么事情到最后很可能会不了了之。”

“皇上有心整饬朝政，但需要时间来积蓄力量，现在不是对付长公主的好时机，你就这么将问题摆到台面上，这不是让皇上为难吗？而且这也势必触怒长公主做出一些更加凶狠的举动，到时候你想保谁都难。”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宋慈拿起两份奏折，在纪锋面前晃了又晃，他快要被当前的难题给逼疯了。

话已到此，纪锋也不再跟宋慈绕弯子，他挺直身子伸手将奏折打落在地，然后直截了当地说：“你这两条路都不必选，因为我今天就是来给你解围的。”

说罢，纪锋拿出藏在衣袖里的圣旨，高声宣读起来：“朕听闻各藩属之地刑法废弛，纲纪不正，藩王们对自己封地上的事务管束不严，导致民怨沸腾，不公不法。”

“为此，朕命刑部各级官员即日起动身前往各藩王封地，推行朝廷律法，整顿风纪，如遇上冤假错案需秉公处理，不得有误！钦此！”

宋慈听了这道圣旨心中大吃一惊，之前朝廷中并没有传出任何风声，没想到突然就让他们离开京师。

纪锋将宋慈搀扶起来，意味深长地说：“宋大人，你看这不是柳暗花明了吗？你应该好好感谢圣上！”

被纪锋这么一点，还处于茫然状态的宋慈这才恍然大悟，圣上选这个当口将他们刑部从京师支开，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深受感动的宋慈当场老泪纵横，当着纪锋手中的圣旨连忙下跪叩谢，直言道：“微臣深受皇恩，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纪锋听见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声，由于宋慈心中彻底臣服皇上，并且对他充满感激之情，这次收获的声望值相当可观。

“宋大人，赶紧起来吧。你能及早看清形势，弃暗投明，那是好事一桩。我会将你的效忠之心禀明皇上，相信皇上也会格外高兴。”

宋慈激动地说：“请皇上放心，整个刑部自我到下所有人都诚心诚意报效朝廷，惟皇上马首是瞻！”

“行了，话就不多说了，为了防止事情生变，你还是赶紧下令让众人收拾行装即刻启程，这样你们就能赶在长公主得知消息前出城。”

“是，多谢纪兄相救之恩！”

在宋慈表示诚心投效后，朝廷六部已尽数被皇上所掌控，纪锋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带回宫中，皇上龙颜大悦，当即赏赐纪锋千金外加不少珠宝玉器，这样丰厚的赏赐即便是那些朝廷大员，都不曾得到过。

“纪锋，这阵子以来你办事得力，尽忠职守，朕心甚慰。”

“现在朕要告诉你的是，刚才这些赏赐轻如鸿毛，根本就微不足道。眼下朝廷六部都已尽在掌控，朕和太后之间的冲突也会更加尖锐，到时候少不了你为朕出力，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封赏等着你！”

此时的皇上踌躇满志，一扫之前处处受到太后掣肘时的阴霾，现如今正是她羽翼渐丰，大展拳脚的时候。

纪锋也颇有感慨，附和道：“陛下远见卓识，运筹帷幄，若不是按照陛下的指示行事，小人也根本立不了这么多功劳。其实小人想说的是，只要陛下有需要，我愿意身先士卒，一往无前。”

“小人为陛下效力是天经地义，根本就不是贪图什么钱财。”

虽然纪锋这番话说得有些谄媚，但心情大好之下，皇上听得也是相当受用，君臣两人在私密的书房内相视而笑，享受着短暂成功所带来的喜悦。

此时纪锋细心地为皇上奉上一杯香茗，在递过去时却意外触摸到了皇上白皙滑腻的手背。

一时间，纪锋像是中了邪一般愣了片刻，心中更是不自觉地荡漾起了阵阵涟漪。

反观皇上，刚才也像是浑身过电似的，就连面颊都有些微微泛红，两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有些躲闪，气氛不知怎么竟变得暧昧起来。

“咳咳，朕有些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半晌儿过后，皇上有些尴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