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渐渐驶离,何桑在后视镜内浓缩成一个小蓝点。
梁迟徽不由发笑,“她会信吗。”
司机问,“信什么?”
“中毒。”
“何小姐可不傻,她是搞不懂您的意图,装傻对付您呢。”
梁迟徽看向窗外一排排倒退的枯树,“看似很好拿捏,实际有心思。”
司机不解,“您将何小姐调到外省,是什么目的?”
“当然是制造机会。”男人漫不经心支着下颌,“在老三的眼皮底下,父亲不敢过分,躲开了老三,就不一样了。”
“梁董不是打消念头了吗?”
梁迟徽嗤笑,“他一辈子没有得不到的,你以为他真打消了吗。”
“您擅自行动...会得罪三公子的。”司机担忧后面的隐患,“如今梁氏集团的项目是中海审批,梁董都敬着他,您别蹚浑水了。”
男人不甚在意地靠着椅背,“你调查她了?”
“何小姐背着一个官司,和她父亲的死因有关。”
梁迟徽闻言抬眸,“他父亲是谁。”
“何晋平。”司机查得很详细,可查到的底细不多,“市场监督办公室的副主任,负责大型工程的质量验收。”
梁家和政圈来往密切,但这号人,职务不高,权力也小,比较鸡肋,梁迟徽没什么印象。
不过,这姑娘不显山不露水的,背后藏的秘密还挺多。
黎珍周二下午让何桑陪自己出席一场晚宴,规格非常盛大,邀请了两百多人,何桑怕碰上那位。
“他不会来的。”黎珍笃定,“我小舅舅是人民医院外科主任,他说宋禾的诊断报告是劳累过度导致昏厥,住院了。”
宋禾没上过班,梁纪深一直养着她,要钱有钱,要宠爱有宠爱,她能累什么。
黎珍义愤填膺,“在床上累的吧?”
何桑深呼气,“他呢。”
“我小舅舅去查房,他在陪护,文件也搬到病房了,一边照顾一边办公。”
她胸腔绷得慌,“我不去了。”
“我要穿高跟鞋艳压群芳!”黎珍急了,“摔跤了会流产的,你得扶着我。”
黎珍还算贴心,准备了礼服,何桑保守不爱出风头,于是选了一款长度覆盖脚踝的珍珠色流苏裙,这颜色挑人,肤白的显白,肤色暗的简直是灾难。
好在,她驾驭得十分契合,窈窕明艳的靓白。
到达现场,礼仪小姐引领黎珍走vip通道,以前何桑跟梁纪深也见识过几回世面,触景伤情,挺不是滋味,到处是他的影子,是他谈笑风生喝酒的画面。
“那个是薛太太。”黎珍指着东南角站位的女人,“她老公入赘的,倒插门女婿,娘家投资了八千万,扶持女婿开了一家网络直播公司。”
女人气质确实高雅,长得像明星许晴。
有钱有颜,何桑想婚姻大概率很和谐。
“然后呢?”
“和自家公司的网红勾搭成奸,变前夫了呗。打官司分财产满城风雨,娘家脸面丢尽了,她竟然有勇气来。”黎珍咂舌,“男人啊,吃糠的山猪吃不了细菜,老婆那么优秀,他去泡贱人。”
她又指西北角,“那个孟太太,老公少个蛋。”
何桑忍俊不禁,“为什么啊。”
“捉奸啊!孟太太抄起台灯砸小三,结果砸歪了,砸得孟总当场蛋爆裂。”黎珍绘声绘色描述,“经过奋力抢救,只保住了左边的,右边的废了,同行背地里喊他独蛋大侠。最奇葩是没离婚,现在恩恩爱爱的。”
豪门夫妻的内幕可真劲爆。
“那你老公呢,不孕不育没泄露?”
黎珍得意,“我嘴巴紧呐,她们太信任小团体的姐妹了,富婆之间互相嫉妒的,嫉妒你老公有钱啦,嫉妒你保养得好啦,捅刀子的往往是最亲密的人。”
此时身后响起一阵骚动,夹杂着几句模糊不清的梁副书记,何桑咬紧牙关,像中了咒语,一动不能动。
“我没骗你,宋禾真病了!”黎珍显然也懵了,“蔚然慈善晚会已经举办十六届了,每一届都是梁迟徽代表梁氏出席,业内有个心照不宣的规则,到场的一定是现任老总,或者未来继承人。梁家要大洗牌了吗,梁三上位了?”
梁纪深任职省企副总,职衔属于厅级,身份今非昔比,未必是代表梁家,十有八九是代表中海集团。
何桑没忍住扭头,他佩戴了一枚男戒,在象征着忠诚、有伴侣的中指。
在男人身边那一年,他从没戴过。
她一早知道,如果和梁纪深分开得不体面,难堪的是自己。
他皮相好,背景强,人又出众,横看竖看全是她这个戏子占便宜,但凡委屈意难平,只会被骂胃口太大,戏太多,没吸够梁纪深的血。
因此,何桑绝口不提他,接受这段感情所有的不公平。
明亮的水晶灯下,梁纪深的唇鼻更加英气立体,一张五官浓度极高的建模脸。他相当低调,梁家的男人似乎并不热衷于交际,梁迟徽是,他亦然。
可越是低调,男人越想巴结,女人越想攀谈,一出场反而是焦点。
梁纪深朝眼熟的宾客微微颔首,眼生的索性视而不见,很快消失在人群。
何桑望向那扇门,标牌是男贵宾休息室。
在场的无一不是精英显贵,贵中之贵的,凤毛麟角。
幸好,她清醒。
这样风华夺目的男人,又岂会在她的世界里长久。
八点钟的时候,黎珍去女宾休息室见几个关系不错的富太太,三个在外间斗地主,一名短发太太在里间按摩,男技师眉清目秀的,娘里娘气的帅,太太吃他豆腐,他也笑吟吟配合。
黎珍推门进来,她立马收敛了,“曾太太有喜了啊,曾总呢?”
“他在国外赚大钱呢。”
何桑和她也对了个眼神,她不是很友好。
她是胡大发的太太,本来胡大发死缠烂打何桑,胡太太却怀疑何桑勾引他,在剧院门口拉横幅,给院里写举报信,往台上泼油漆,折腾了很久。
直到梁纪深出现,胡太太才罢休。
“搓麻将吗?”黎珍拍了拍另一位太太,“玩两轮大的。”
她们如临大敌,“不玩了,你手气太好。”
“我少赢点,明天请你们蒸脸。”
何桑在一旁看着,黎珍只比自己大七个月,在中戏,何桑是班里年纪最小的,黎珍倒数第二小。
论事业,何桑混得好,论家庭,黎珍是全班女同学的典范,老公身价十位数,本市富豪榜的常客,游刃有余在阔太圈左右逢源。
胡太太突然问何桑,“小何,你有男朋友吗?”
何桑一愣,没料到这把火烧到自己这儿来了,“我不考虑谈恋爱,剧院太忙了。”
“个人大事不能耽误嘛。”胡太太拉住她手,“我娘家弟弟仪表堂堂,家里有钱,未婚,他今天也在呢。”
话音未落,门被大力撞开,“姐,那女的太胖了,至少130斤——”
“李鹤!”胡太太呵斥。
他顿时蔫了,站在何桑前面,眼一亮,“是她啊?”
胡太太喜滋滋,“你也留意小何了?”
李鹤上下打量何桑,怪不得,梁家的三公子眼高于顶,却和她不清不楚的,是带劲。不像那些卖肉吸睛的女人,她打扮得清纯,可掩不住一身瓷白细腻的好肌肤。
“姐,我陪她去大厅吃点东西,你瞧她瘦的。”
“才认识就学会疼人了?”胡太太撇嘴,“你不要吓到小何,人家比你矜持多了。”
黎珍和太太们斗地主斗得正上头,完全顾不上何桑,她走出休息室,与男人隔开一米的距离。
她腰细,臀翘,这款长裙剪裁也贴合,背部的蝴蝶骨若隐若现凸起,即使规规矩矩的走路,也显得摇曳生姿,李鹤在后头一扫,快步追上。
“你谈过几段?”
何桑觉得一个字不讲不礼貌,她没什么表情反问,“那你谈过几段?”
李鹤挨着她走,“一段,我初恋,艺校的系花。”
她后退,趁机拒绝,“你不诚实,我们没必要聊了。”
“哎——两段。”李鹤拖住她,“真两段,都睡过。”
何桑再次退后,严肃起来,“你别动手动脚的,咱俩不熟。”
“动动嘴,动动腿,不就熟了?”
她膈应得不行,推开他往人多的地方跑,李鹤拽她,“你知不知道戏子是我们这些男人的玩物?我们能捧你上天,也能摔死你,装什么清高啊!”
梁纪深从休息室出来,正好目睹这拉拉扯扯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