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城不愧为十几年的刑名师爷,一顿饭工夫便猜出了贺人龙心思。
回到军营,老唐旁敲侧击提醒孙世瑞,要提防贺疯子。
孙世瑞现在住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住在四千多京营兵中间,平日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到哪里都是好几十个甲兵防卫。
“老唐,你为啥要跟我走?怎么不继续待在贺人龙麾下修仙炼丹?”
孙世瑞没直接回应唐师爷,而是向老唐抛出了这样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唐恩城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脱口而出道:“老夫观你龙骧虎步,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
孙世瑞摇摇头:“不是实话,你一个天天炼丹求仙的人,不会在意这些功名利禄。”
唐恩城将折扇摇得呼呼作响,满脸尴尬,他小心翼翼环顾四周,欲言又止。
孙世瑞冷冷道:“说我造反你都不怕,还怕别人听见,放心,这儿没外人。”
唐恩城长叹一声,望向大帐中摇曳的烛火:“的确,孙千户争权,黄五郎求利,我,只是避难而已。”
“避难?”孙世瑞疑惑不解。
“贺人龙骄横跋扈,心胸偏狭,不得士卒之心,他,命不久矣,督师不杀他,也有别人杀他。老夫还是及早更换门庭的好。”
孙世瑞不再追问。
眼前这个唐恩城秀才出身,做过县丞、典吏,如今不慕名利,平日里只是辟谷炼丹,这次帮孙世瑞催账,现在看来也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孙世瑞越发觉得这个赞画身世扑朔迷离,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夜色深沉,帐内灯火如豆,深夜的军营里,训练一天的士兵们都已陷入沉睡。
只有值夜的卫兵还提着羊皮纸灯笼,在帐外不停走动,长刀撞击锁子甲,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唐恩城思绪回到眼前,不无赞许道:
“孙千户小小年纪便阳谋为双,这短短三两个月,便把皇帝的京营变成了自己嫡系。若假以时日,是否要将这朱家的江山,也变成你们孙家的?”
虽然已是寅时三刻,两人却都还没有倦意。
孙世瑞拱手笑道:
“唐师爷过奖了,从京城开拔时,八千多人,等到潼关跑了一千多,上次杀苏京,又跑了两千多,现在只剩四千人。到底不是亲自招募亲自训练,上了战场才知道是不是嫡系。”
“另外,我对朱家江山不感兴趣····”
唐恩城刚要反驳,却听孙世瑞接着道:“我想要的是,大清,大明,还有大顺,所有的江山。”
唐恩城无语。
“我准备去榆林一趟,你要帮我看好我爹。”
“去榆林招兵买马么?”
孙世瑞点点头:“京营兵到底差了一点,刚才我说,不是一手操练起来的,用着不顺手。”
“不顺手就对了!”唐恩城想起大明朝先前发生的几起兵变。
“天下劲卒,榆林占去一半,放眼大明,也只有秦兵白杆兵还算耐苦战,随便给点银子就行,哪像其他边镇兵马,动不动就闹兵变。咱们底儿薄,没多少银子,必须尽快练成一支可战之兵,这才能去河南收复失地。”
孙世瑞知道,没了贺人龙支持,指望这四千京营兵,跑去河南催收,只怕是凶多吉少。
现在豫西好多州县,地方缙绅们都开始结寨自保,动不动就聚集几万乡勇,加上修筑的工事颇为顽固,连闯军见了都要绕路。
唐恩城抚掌笑道:“这前脚搭上尤家路子,后脚便去榆林募兵,孙千户,你果然是讨债的出身,每次钱花出去必要有响!”
“这先发制人,招兵买马,不失为破局的妙手。”
尤氏三兄弟这次代表榆林卫来潼关,孙世瑞不仅如约给了对方三万两银子,还好好招待一番,这条路子算上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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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孙世瑞早早前往魁星楼,榆林三兄弟还在和妓·女胡闹。
接下来两日,孙世瑞暂时放下其他事务,一心陪着尤元龙三兄弟,期间和三个年轻将官问了许多榆林卫的形势和关中的风土人情。
尤元龙的父辈,好几个姓尤的总兵,都参与过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大战,以及之后的援辽战争。
几个武夫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孙世瑞带着三人在潼关卫四处巡游,偶然聊到关于陕西天主教的趣闻。
“孙千户可知,王御史也在西安府,你可去拜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