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一跑起来就停不下来。常家小院中的那棵大柳树,叶子抽芽增绿,又变得枯黄。冬去春来,春去夏来,夏去冬又来。转眼一年时间过去。
洪武三年,春。
去年徐达率北伐大军在攻克山陕二省后,挥师北进元攻克上都。伪元小朝廷北迁。本来徐达、常遇春准备一鼓作气,继续北进重现卫青、霍去病封狼居胥的伟业。奈何朝廷财政吃紧,这次北伐只得作罢,全军班师回朝。待到财力充盈之时再进行第二次北伐,扫荡伪元残余势力。
洪武帝明智的实行了先内后外的政策。即与川蜀的伪夏明升政权、云南的伪元梁王政权、西北的伪元上都驴政权达成默契。相互井水不犯河水。在内部,他继续实行安抚流民、奖励农耕、广开财源等等一系列德政。洪武帝打算先积蓄一两年力量,待大明各省恢复元气之后,再发动大规模战争,真正意义上的鼎定九州。
常歌在这一年里又办了三四件漂亮差事。四年历练让他日渐成熟。如果说当年破盗银案、资敌案他凭借的是运气,那么如今他屡屡立功凭借的就是能力了。
都尉府再次抬格,成了“亲军都尉府”。扩编为五千人,掌前、后、中、左、右五军及仪鸾司。很奇怪,亲军都尉府本设置了左、右同知,左、右指挥佥事。洪武帝却让这四把交椅一直空着。毛骧这个指挥使依旧是亲军都尉府的掌控者。他之下有八大千户。八大千户中以常歌为首。因为常歌深得洪武帝信任。在洪武帝的心目当中,常歌的分量甚至不低于毛骧。
亲军都尉府中人,称其他七位千户都称官讳,唯独尊称常歌为“常爷”。常歌在众千户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这日下晌。
常歌、常四、香香、徐辉祖依次蹲在卧房的墙根下。今日对于常歌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即将为人父。
二十三岁的常歌长相越来越成熟。他已经蓄起了短须;常四这老家伙依旧身体康健,一顿饭能吃两只烤鸭子;徐辉祖已不是当年那个肥胖的少年,他已经十八岁,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像极了他的父亲徐达;至于香香,则成了一个每人敢要的老姑娘。跟四年前一样,她依旧乖张跋扈。马皇后屡屡为他说亲。被说亲的勋贵们一听香香郡主的大名,要么说自家的儿郎患有重疾,要么说家里儿郎已经订了亲......
卧房之中,传来即将分娩的宋盼儿撕心裂肺的骂声:“常歌!我曰你八辈祖宗!睡我的时候你倒是舒服了!却让我遭这八辈子的罪!”
稳婆在一旁道:“夫人,使劲!对!使劲!”
墙根下,徐辉祖道:“义兄,嫂子骂你八辈祖宗呢!”
常歌笑道:“尽管他骂吧!要是他能给我生个儿子,续上常家的香火,我家八辈祖宗在坟头里要高兴的起舞。”
常四喝了口酒:“呵,过一会儿,我就正儿八经的成了‘四爷爷’了。”
香香笑道:“哈哈,按照辈分,那个刚出生的小家伙要叫我一声姑奶奶。”
常歌道:“我的郡主殿下,你还好意思说?都当姑奶奶了还没嫁出去。前几日皇后娘娘不是说要给你和汤和家的三公子做媒么?怎么又没了下文。”
香香抱怨道:“咳,别提了!汤和家的那个小子是个胆小如鼠之辈!相亲的时候,我偷偷在亭子里放了一只蝎子,竟把他吓得跳了湖!这样胆小的男子怎么配得上本郡主?”
一旁的常四训斥香香:“你都多大了?能不能少干点这种疯野事?我听说圣上都在为你的婚事发愁。”
卧房之中又传来宋盼儿尖利的喊声:“常歌!我曰你娘!啊!”
这声喊之后,“哇哇哇”,卧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
不多时,稳婆走出了卧房:“恭喜大人,是个公子!”
常歌激动的发狂,他仰天怒吼一声:“我常家有后了!我当爹了!”
常四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常家的香火可算续上了。”
贵子降生,自然是要给稳婆赏银的。常歌直接从袖中掏出了一枚二两重的小金元宝甩给稳婆。随后他急不可耐的冲进了卧房看儿子。
小小的婴儿正躺在宋盼儿身边。宋盼儿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脸上却挂着笑意凝视着她和常歌的儿子。
常歌用手指戳着婴儿的小手:“嘿,才这么点。跟只小猫似的。盼儿,可苦了你了。儿子有了,得给他起个响亮的名字。就叫常命吧!长命百岁。”
宋盼儿气息微弱的说:“胡说八道。常命......他要给谁偿命啊?两个月前我入宫见皇后,皇后说等孩子降生,她要亲自赐名呢。你让香香进趟宫,禀报皇后娘娘我已经产子了,请她赐名。”
与此同时,皇宫,谨身殿。
洪武帝正在跟李善长、刘伯温、胡惟庸、汪广洋四人议政。
这一年多时间里,四人的官职发生了一些变化。汪广洋因处置江西水患之事失职,降为了中书右丞。由于杨宪久在扬州,不能署理中书省参知政事的职权,洪武帝破格提拔太常寺卿胡惟庸做了中书参政。坐上了中书省的第二把交椅。因右丞相徐达一直治军,不管政事。胡惟庸实际上成为了中书省中仅次于左丞相李善长的第二号人物。这两个淮西党几乎把控了中书省的一切政务。
至于刘伯温,依旧当着不大不小的御史中丞。
洪武帝正在翻阅杨宪递上来的奏折:“扬州今年交上来的钱粮又多了两成!这人的确有着治政大才!朕委派他去扬州的时候,扬州是一片断壁残垣。如今呢?扬州市井繁华,在大明的所有州府之中,缴纳钱粮是第一位的!朕打算亲自赐予他一个‘天下第一知府’的牌匾!”
听闻洪武帝夸赞自己的学生,刘伯温连忙道:“圣上英明。杨宪治扬州这两年,扬州的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洪武帝道:“有功就要赏!他的能力,仅仅治理一个小小的扬州府未免屈才了!李善长,拟旨吧。任命杨宪为中书省左丞,回应天供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