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逐,许武,劳茂时带着昏厥的夏启,四人一路走去,发现开封城失守了,汝宁城同样失守了。
“两位兄弟,我们这下该如何是好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往南走吗?”许武语气不自信的问道,两座重要城池的接连失守,或许意味着他们已经要走投无路了。
“继续往南走,除了南方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要亲自去看一眼才好啊。”骆逐坚定的说道,他们确实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抱着仅存的希望继续向南方走。
“可是,夏大人现在的状态,恐怕,恐怕……”劳茂时指了指身后一次昏迷不起的夏启。
三人一时之间都犯了难,看着夏启目前的状态,只怕他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长时间的旅途劳顿只会加重夏启的伤势,让夏大人本就虚弱的身体日益恶化。
他们想过先停下来让夏大人恢复一下再继续走,可是这一片已经在接二连三的战阵之中变得人迹罕至了,留在这里不要说为伤者养伤了,就连维持基本的生存需要都并非易事。
“兄弟们,我们现在不要说带着夏大人继续赶路了,现在就连想把粮食凑齐都已经很难了呀。”劳茂时苦恼的说道。
他们一路走过来,基本上都是靠搜集还没有腐烂的,已经战死的士兵们携带的粮食为生,现在越往难走,他们碰上打斗的痕迹也越来越少,想要搜集干粮就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容易。
甚至好不容易发现了阵亡士兵的遗骸,干粮也早就已经腐烂变质,不能食用了,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三人带着一位伤员的赶路变得越来越难了。
他们不确定自己还能走多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若是走到德安府之后,德安府和开封府以及汝宁府一个样子,那他们也就要再也坚持不住了,那或许他们要走到的终点了。
黄新安在开封城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愿意在开封城坚持到最后一刻,哪怕是战死他都在所不惜,他愿意在哪里等候夏启的回归。
可是身上肩负着重任的他不能去做这样的决定,他不能让其他人因为他的个人情感停留至此,继续留在这里他们的结局必将注定,四面被围城的他们,面对着源源不断的清军,只有杀出一条血路,向汝宁府的方向撤退才会有一线生机。
“各位将士们,做好准备,我们向东边杀出一条血路,不要犹豫了,现在只有撤退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黄新安咬牙切齿的向麾下的将军们命令道。
“可是……可是……黄大人!”将军们一个个都诧异的看着黄新安,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别可是了,时间紧迫,军令如山,你们尽快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黄新安对这些质疑声尽皆置之不理,执着的坚持着自己的这个决定。
“黄大人,夏大人还没有回来啊,我们现在可不能贸然离开啊,夏大人回来若是没有人接应一定凶多吉少,兄弟们还能坚持住,要不,要不再等几天吧。”一名军官急切的劝说道。
黄新安瞳孔狰狞,歇斯底里的说道:“不要再说夏大人了,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们,我比你们都要担心夏大人,但是我还要对其他人负责啊!做出这个决定对我而言也很艰难,但是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们现在即便暂时守住了这里,等到了夏大人回来又能怎样?难道我们就把压力全部给到夏大人身上,奢望着他能一次接着一次的创造奇迹吗?大家都正视现实吧,如果我们全军覆没了,对于整个中原,乃至长江以北的战局都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这……”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军官顿时之间便萎了下去,利害关系他还是分得清的,不光是他,其他人对于这样的后果也是有数的。
“既然如此,黄大人,我们便照您的吩咐行事吧。”最终大家都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接受了黄新安的命令,毕竟就算夏大人在这里,肯定也不希望他们为了他一个人的生死存亡,置大局于不顾。
开封城中还在坚持作战的士兵们集结在了一起,趁着夜色杀出了一条血路,非常艰难的冲出了鞑靼的包围,向着汝宁府的方向逃去。
在离开开封城的最后一刻,黄新安看着逐渐远去,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城门,不由得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夏大人,祝您好运。”
一路撤回汝宁府的路并不是风平浪静的,一路上鞑靼的追兵一直死缠烂打的追赶着黄新安所率领的大部队,一路上双方不断的在爆发着冲突,双方都不断有一名又一名的士兵倒在了对方的刀剑之下。
“黄大人,鞑靼们一直紧追不舍,我们实在是甩不开他们啊!”
“甩不开他们也没关系,现在我们只要能撤走就行了,如果在野外和他们纠缠不休,到最后损失只会越来越大!”黄新安决绝的说道。
“那走在后面的士兵们怎么办啊?如果不回去帮他们一把,他们都走不了了啊!”军官焦急的说道,他不忍心看着与他一同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一个个的倒下。
黄新安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双眼,目不斜视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我感同身受。”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犹豫的机会了,必须赶紧撤回汝宁府,别无选择了,是我黄新安对不起他们,我保护不了他们,但是我不想所有人都被我愚蠢的决定连累,现在听我的,到时候有什么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了!”
眼见黄新安的态度如此坚决,军官也不好再加以劝说了,多说无益,他低着头,叹了口气,黯然了告退了。
现在唯有撤退才能给他们留下一条生路。
黄新安的部队折损到仅仅只剩下一万人时,才匆匆的赶到了汝宁府与留守在这里的守军汇合,好不容易逃出生的士兵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一战当中双方的损失都不是小数目,清军想要继续进攻汝宁府,也得掂量掂量他们的实力做不做得到。明军只剩下两万人了,鞑靼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在中原也仅仅剩下不超过四万人的兵力。
但是好景不长,撤回了汝宁府的士兵们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休息,便又看见鞑靼的大军前来围城了,甚至连围城的准备都没有做,就突如其来的发起了进攻。
“这个人数,这个人数不对啊!”城楼上拿着望远镜观察敌阵的苗伦惊讶的说道。
黄新安放下了望远镜,转头看向苗伦,沉重的说道:“事情也并不像苗大人想象的那么不可思议,这一回鞑靼算是豁出一切来赌上这一把了。”
黄新安重新将目光的焦点放在了前方,继续说道:“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们的主力部队应该就在进攻南京城的路上。”
“这……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黄新安看着眼下的这个局势,已经明白了他们能够如此轻松的将开封城和汝宁城拿下,的确是有鞑靼示弱的成分在里面,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他们一路北上,好给他们瞄准南京城孤注一掷的机会。
原本从南京城出征的部队,现在其实已经经受了巨大的损失,为了方便之后的指挥,早就已经和湖广的部队混编在了一起,现在他们除了要顾虑南京城之外,还需要抵挡住鞑靼一路向着湖广南下的攻势。
若想要回防南京城,指望他们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不光是没有防守南京城的能力了,现在黄新安还必须率领着士兵们继续后撤,收缩防线。
尽管心中十分的不甘心,但是黄新安不得不承认,现在他们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守住中原收复的土地了,现在只有后撤这一条路可选了,这一路北上,对于明军和清军双方的损失都太严重了,双方都是元气大伤。
“继续撤退吧,撤回德安府,我们将防线收回湖广,继续留在中原作战,伤亡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我害怕,就算我们在这里坚持不走,到时候也逃不过全军覆没的命运。”
“唉,黄大人,我们知道了。”军官们的面色难看,黯然失色,从汝宁府撤退,意味着他们这一回北伐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了。
好不容易收复了两座中原的重要城市,北方的百姓们还在翘首以盼王师的到来,期盼着这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明军可以将鞑靼驱除,将丢掉了江山统统收回。
可是现在,他们做不到了,他们迫不得已,只剩下撤退这一条路可言了,他们要面对北方失地百姓的失望了。
这一切都是这么的让人无能为力,上到黄新安,下到任何一名普通士兵,都从这两回失败的撤退之战当中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感受到了自己的面对庞然大物时的无可奈何。
他们将会记住这两场战役给他们带来的伤痕,总有一天,他们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回到现在站立的土地,现在站立的城池,现在站立的城墙之上。
黄新安率领着汝宁府的军队继续向德安府撤退,哪知道鞑靼这一回不光要抛下开封城置之不理,就连汝宁城他们都可以弃之不顾,放弃掉这座城市,继续动用全部的军队展开追击。
这是多尔衮大人给他们下达的命令,只需要追击明军,将他们逼得越死越好,不要给他们喘息的余地,至于沿路攻下的城市,暂时不管也不要紧,只要能够将明军彻底打败,他们早晚会接管这些城市。
已经杀红眼的鞑靼们,紧咬着撤退军队的末尾不放,他们的骑兵一次又一次的悍不赴死的发起了冲阵,即便收获非常的微小,他们仍然发了疯似的攻击着正在撤退的明军。
“黄大人,怎么办啊?鞑靼连城池都不要了,就这样一路追着我们,照这样下去,我们的损失恐怕会超过一般人啊!”
黄新安此时也焦头烂额,想不出任何注意,步兵在面对骑兵时的劣势实在是太大了,更何况是在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碰到有经验的骑兵很轻易的可以将步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黄新安对此也是一筹莫展,若是在进攻战当中,他们准备充分,倒还是有机会对抗鞑靼的骑兵,可是他们现在是在撤退,根本不能让前面的部队停下来去帮助后面被追杀的部队。
若是这样双方只会再度陷入喋喋不休的拉锯战之中,对于需要撤退的他们而言,这样的结果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没办法了,能跑多少人就跑多少人吧,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回是我们时运不济啊!”黄新安悲戚的感叹道。
现在除非天降神兵,突然出现一支军队阻击鞑靼的骑兵,拦住他们进攻的脚步,否则撤退士兵的伤亡还将不断的扩大。
正在黄新安这样想着的时候,从明军队伍的两侧,突然有几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部队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那些人不由分说的从明军的身边穿过,直至到了最末尾。
追击的鞑靼们显然对着突如其来的骑兵队伍始料不及,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支骑兵队伍便逐一举起了火铳,开始对鞑靼们射击。
面对着火器的巨大压制力,鞑靼骑兵们无能为力,只能望风而逃,他们来的时候非常的仓促,没有携带能够与之一较高下的火器,现在只能被这支突如其来的部队撵着打。
骑兵的领头人从与其他援军相反的方向,向明军的队伍头部赶来,黄新安定睛一看,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何越典何大人。
“黄大人,休要紧张,你们放心撤退,这些不长眼的家伙交给我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