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另一边。
沈西棠安静地站在朱红的门后,刘婆子的动作再轻,毕竟不过引气入体,她的所有动机都落在了沈西棠的感知里。
除了刘婆子之外,那竹影之中,也还有更多气息潜伏,显然在刘婆子之后,柳思思还布置了几道后手。
也不知阿姐那边是否如同她这里此刻一般热闹。
——也不知是因为原主的记忆逐渐沉淀在了她的脑海中,亦或是今日沈怜云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后的举动,她对于沈怜云是她阿姐的事情,接受得很是顺利。
诚然,她是看着公孙禹楼踏入云院的。
但如果她没记错,原著里,沈怜云的这一夜并不美满。
柳思思怎么可能让她的眼中钉沈怜云如愿。
一个已经掌握了中馈的夫人,想要打扰区区一位姨娘的好事,能够用出的办法实在太多了。
装病,琐事,常务。
无论哪一项,都足够败了人的兴致。
哪怕这一夜是洞房花烛。
沈西棠本来还不太确定自己之前使用道具后的震慑是否足够,一个刘婆子也不太足够说明什么。
但竹林中那些其他的动静,却像是在佐证什么。
溪院宁寂。
便显得沈西棠突然叹的这一口气很是明显。
系统探头:【宝,怎么了我的宝?】
沈西棠弯了弯唇角,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火色纹饰:“阿纸啊,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系统:【嗯?】
沈西棠:“不撞南墙不回头,这话说得正是鄙人。”
系统反应片刻,大惊:【什?宝你刚刚撞墙了?!撞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
沈西棠:“……”
算了,她和一个傻乎乎的系统说什么。
还是到了这一步。
虽然被打下了这样突兀奇怪的烙印,还被系统威胁说,如果不继续完成任务就会被电击,但许是在末世久了,沈西棠的骨子里就少了“服从”两个字。
倒不是对这两件事有多抵触,她讨厌的是这样仿佛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过程。
直到现在。
在这样紧锣密布的情节推进期间,她至少让沈怜云住进了云院,再把柳思思气了个半死。
这说明,在合理范围内对剧情的改写,不会触发系统的警告和惩罚。
这南墙就撞的,就到此为止。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掌中的折扇隐约发烫,也不知是因为受到了沈西棠的心绪影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与折扇一并微烫起来的,还有好似知晓了她下一步要做什么的那枚火色纹饰。
某一个瞬间,沈西棠的手臂上有燎原般的虚影一掠而过。
就在刘婆子脸上闪过一丝狞色,推门而入的刹那。
沈西棠低头,对着手臂上的纹饰开口,说出了陌生的三个字:“卫宵墨。”
“砰——”
溪院大门被推开的声响撕裂黑夜,回荡出一重重声响。
刘婆子慢慢瞪大眼睛。
那股金丹期大圆满的威压还在,此刻靠近,威压较之此前还要更浓,更殷实。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威压竟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就这么沉沉压在了她身上!
这一路苦苦支撑,饶是怀里有柳思思给的灵宝,刘婆子也几难支撑。
她双膝一软,就这么重重跪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她依然咬紧牙关,细细打量着这溪院中的一切。
然后,她惊愕地发现,这院中——生机断绝,空无一人!
明明她早就留下了眼线在此,那沈西棠从进入此处后,绝对没有出来过。
那、那现在,沈西棠她人呢?!
刘婆子的眼瞳慢慢睁大,脸上堆满了惊惧,口中断断续续:“莫、莫不是……一方小世界……被骗了,我们都被她骗了……”
什么金丹期大圆满。
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走,还留下如此浓郁的威压,拥有一方小世界的修为……最低也要元婴期!
思绪断裂于此。
刘婆子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
说出那三个字的同时,沈西棠面前的一切开始扭曲。
有风吹拂过她的面颊,再抚弄她的长发,将她随意挽起的长发仔细打理,梳成了精致繁复的发髻。
有嵌着瑰丽宝石的发钗轻巧落入如云发髻,宝石流苏华光流转,实在漂亮。
沈西棠并非对这一切无知无觉,但她对除了食物以外的身外之物从来淡薄,只觉得有趣般晃了晃头。
于是那流苏便随着她的动作一并晃动,碰撞出一片清脆。
怪好听的。
沈西棠弯唇笑了笑。
待她回过神来,她身上的衣服都不知何时换了一身。
依然是铺天盖地的红。
她身上的盛红喜服与今日所见的沈怜云那一套并不相似,盛大繁复,广袖留仙,金线细密地刺绣其上,却并不拖沓,她的步伐反而比之前还要更轻巧了几分。
大红灯笼悬于檐下,红绸悬于梁上,扎成一朵朵喜花,就连树梢都搭了红绢。
沈西棠原本满不在乎的神色慢慢收敛了起来。
她本以为不过走个形式而已,未想竟然如此郑重。
一天之内经历两场婚礼是什么感觉。
两场也就算了,里面竟然还有一场是自己的。
而且,哪有人是晚上成亲的。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沈西棠摇摇头,抬步向那喜堂之内走去,打算见到那老妇人平平无奇的小修士孙子,就将一切都说清楚。
她确实图谋不轨,别有用心,想要借他的势,避自己面前的灾,更想进入那望灵仙宗的山门,从此天高海阔,鱼跃龙门。
也或许那望灵仙宗并非人人口中说的这么好,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哪怕只是有一个望灵仙宗外门弟子的名头,都可以成为她当前困境的救命稻草。
天地幽静,连风吹叶声都一并消失,好似只剩下了她提裙向前时的脚步和她发簪的环佩玎珰。
她拾阶而上。
正门大开,盛红的绸缎如雪一般柔顺垂落,有香烛的气味散落。
沈西棠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屋檐琉璃瓦,台阶青石砖,每一寸都透着金贵,绝非那老妇当初带她去的田园院舍。
她甚至想展开折扇看一眼这里的灵气浓度。
但随着她终于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她的所有其他思绪便都悄然散去。
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映入沈西棠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