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芷最近认识了不少人。
那些人身份有高有低。
高的比如宿国公府的程绯缨。
伊始，她削尖脑袋想要成为程绯缨的手帕交。
但一次接触后，她就清晰的意识到很难，几乎不可能。
正如汪惜芸之前同她介绍的那样。
别看程绯缨是将门之后，实际上一点不无脑鲁莽，反而特别有才华，特别聪慧。
聪慧到若是男儿身，必定中状元的程度。
相处时，戚芷根本接不上程绯缨话，也领悟不到程绯缨的思想。
总之，她希望让程绯缨刮目相看，而后结交的想法彻底歇了。
但别人也一样，贵如尚书府的苏雪青，也不见得比她聪明多少。
只不过苏雪青与程绯缨自幼相识，家世身份又相当，二人相处时毫无压力。
苏雪青可以在程绯缨跟前随意撒娇，能缠着程绯缨一遍又一遍询问请教，直到她理解为止。
还有汪惜芸，或许因为汪家财势过人。
权钱给人以底气，故汪惜芸没有刻意去讨好谁。
那些贵重的礼物，都是随手送出，稀松平常。
淡然的姿态，让人觉得很舒服。
所以程、苏两家的贵姐儿，同汪惜芸虽算不上好友，但相处的颇为融洽。
汪惜芸有邀请她们，她们都愿意给面子来一来。
她戚芷，自然也喜欢汪惜芸，几次接触，心里默认汪惜芸是手帕交了。
昨儿汪惜芸请她和另一名女孩去梨园听戏班子新排的戏。
闲谈时她提到了戚黎黎。
这位与她没有血亲关系的堂妹。
其实她没见过戚黎黎，对二婶也没印象。
杨氏离开戚家时，她还很小。
过往无交集，自然也无仇怨。
但是她察觉到了祖母和娘亲的情绪。
祖母和娘亲都不喜欢二婶，嫌二婶克死了有出息的二叔。
她们还看不上二婶捡来的小乞丐，对二婶擅自给小乞丐冠以戚姓的行为很生气。
认为杨氏此举令戚家蒙羞，让戚家丢人了。
戚家虽不算达官贵胄，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京官，府内嫡庶都有别，外头低贱的小乞丐怎能当嫡女养？
传出去戚府都成了笑话。
所以戚芷与二婶、戚黎黎无仇无怨，但会想着帮长辈排忧解难，还有讨长辈，尤其是祖母的欢心。
汪惜芸和另一名女孩听完戚芷的烦恼。
都是十岁不到的女孩，帮不上什么忙，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安慰戚芷几句便过去了。
只不过汪惜芸与另位女孩后来聊起的事，戚芷留了心。
说是某家的姑娘玩秋千时，秋千绳松了，导致姑娘摔倒，崴了脚。
汪惜芸很贴心地提醒戚芷，寒食节马上要到，不管在府内，还是在府外，玩秋千前一定要检查秋千架、秋千绳和踏板是否结实，一定要注意安全。
回府后，戚芷立即去检查了自家府里的秋千。
其实府里的下人会定期检修秋千。
所以戚芷查看完，除了麻绳微有些儿磨损外，其它的都很好。
轻微磨损嘛，说换也可以换了……
嘎吱……
嘎吱、嘎吱……
随着戚黎黎越荡越高，嘎吱声越来越响。
戚芷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她的目的仅仅是让小乞丐摔一跤，出个丑，顶到天擦破皮、扭伤脚。
却从没想过要对方的命！
人若死了，晦气不说，她也撇不开干系。
戚芷张了张嘴。
人命关天，不能不再拖了……
正当她准备厉声喝止，命令戚黎黎停下时。
嘎吱——嘣——
崩断的麻绳抽得阳光中尘埃飞舞。
而戚黎黎正荡向最高的位置。
戚芷脑中绷紧的弦随之断开，她惊声尖叫，后退时自己绊倒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少了一根绳子的牵扯，秋千板垂落下来，断掉的半截麻绳一头拴着板，一头扫着地。
另一根麻绳倒是结实，但控制不住方向。
绳子拉着板子左右打晃。
“啊～啊～啊……”
戚芷惊叫声不断。
那截拖在地上的麻绳和垂下的板子，掀得泥巴四处飞溅。
距离秋千最近，且坐在地上的戚芷首当其冲。
被溅了一头一脸泥。
由于她张着嘴叫唤，口中浓郁的腥土味也令她崩溃不已。
至于她预想的，戚黎黎摔到地上浑身血的情况没有发生。
同她惊叫声一样响亮的是戚黎黎的笑声。
在绳子断掉的瞬间，戚黎黎就将双手双脚都攀在了完好的那根绳上。
戚黎黎迎着风，晃到最高，抬眼，满目的蓝天白云。
她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激动和兴奋之下，那些尖叫声她置若罔闻。
又玩了一会，最激动的那股劲过去，她才发现底下秋穗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在她刻意控制下，绳摆的弧度迅速减小。
戚黎黎稳稳跳到地上。
没顾上安慰秋穗，她疑惑地看着满身满脸泥，然后坐在地上蹬腿的戚芷。
“戚芷姐姐，你怎么了？”戚黎黎好心问道。
戚芷大口呼吸，慢慢回缓过来，她双手撑地站起，两条发软的腿还在打摆子。
“你、你……”她哆嗦地指住戚黎黎。
像是终于积蓄完力气，猛地大喊：“你这个不要命的疯子！疯子！疯子！”
“我、我……才不要跟你这样的疯子玩！”
喊罢，戚芷转身踉踉跄跄地朝庭院外跑去。
戚黎黎看了看戚芷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秋千。
有点点心虚。
秋千被她玩坏了？
戚芷被她气跑了？
不知道戚芷是不是跑去内堂找娘亲告状，如果是，自己少不了挨一顿数落。
原先娘一生气，她就可劲的撒娇卖萌，今年她长大一岁，心里隐隐觉得犯错后靠撒娇卖萌蒙混过去的做法似乎不太对，但玩心上来了，她一时半会也控制不住自己。
“姐儿，你真是吓死婢子了！”秋穗哭丧着脸走到戚黎黎身边，她的心跳还没平复。
“很好玩啊！等回云屏乡了，我们搭一架秋千好不好！”戚黎黎开心道。
“夫人不会同意的！”秋穗斩钉截铁地说道。
先才的事，她肯定得一五一十告诉夫人，而且她也觉得黎姐儿玩秋千太吓人，今天将秋千绳玩断，明天搞不好能将秋千玩散架。
“那我去求舅舅！”戚黎黎很有底气，她喜欢的，娘不答应，舅舅会答应。
她弯腰捡起垂落在地、沾满了泥巴的麻绳，小手轻轻搓着麻绳的断口。
搓的满手泥。
戚黎黎歪了歪脑袋，似在思考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姐儿，你怎么又开始玩泥巴了。”秋穗头一阵痛，忙掏出帕子替戚黎黎擦手。
泥太厚，帕子擦脏了，都没擦干净。
除了手以外，戚黎黎的裙摆和鞋面，也沾了几点泥。
“秋穗姐，我们去那儿洗，那儿有小水盆。”戚黎黎抬手指着院墙的另一面。
“夫人交代了不许乱跑。”秋穗抓着脏兮兮的帕子，也很无奈。
戚家的下人怎的这般少，庭院里连个粗使丫鬟也没有，那戚芷姑娘和她的贴身丫鬟跑掉后，她都找不着人。
“没有乱跑，就在旁边，那儿没有人，洗干净了我们去找娘亲。”
她先才荡秋千，高度跃过了院墙，除了离蓝天更近外，她还顺便看了庭院四周。
旁边的小院很简单，只有一处水盆和一张落满灰的藤摇椅，瞧着是没人居住的。
“黎黎这次不调皮，洗干净手就出来！”
说着，戚黎黎小跑出庭院，很快找到小院门，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