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的嗅觉很灵敏吗？”颜殊清好奇问道。

这匹皎雪骢进入密林后，先四处嗅了嗅，然后朝着某个方向小跑起来。

跑一段，又会停下嗅嗅，再继续跑。

他知道犬能凭气味寻物，所以京中许多贵族府里都有专门训养猎犬。

但马匹展示出嗅觉天赋，他是第一次见。

“别的不懂，但我们小白的嗅觉很厉害。”戚黎黎骄傲地说道。

她没怎么管束小白，白天经常放小白在乡里或者山里玩，等到了饭点小白自会来寻她。

不管她在哪里，小白都能轻松找到。

说来她的小白什么都好，就是挑食，喜欢吃草饼和谷饼，而且必须是她亲手喂的。

外面的野鲜草，除非饿极了，否则一口不吃。

颜殊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决定回头试一试自己的飞霞骠。

不过颜殊清信心不太足，照理他的飞霞骠也是名驹，品种不逊于皎雪骢，可来到乡里后他发现了差距。

譬如他一开始以为飞霞骠不懂去山湖洗澡，教了几次终于意识到他的宝马不是不懂，而是不敢。

山湖是皎雪骢的地盘，他的飞霞骠和程三的青海骢，不敢靠近。

后来是戚黎黎出面，让皎雪骢不许欺负客人，飞霞骠和青海骢才敢在中午，皎雪骢休息时，到山湖那玩一会儿水……

颜殊清叹口气，收敛心神，仔细观察四周。

空地后方的山林，大约是人迹罕至的缘故，林间有大量的矮灌木丛和藤蔓植物。

藤蔓交缠在一起，从地面攀爬上矮灌木，又攀爬上参天大树。

有的地方甚至结出了密密的藤蔓网，让人不得不改道而行。

尚未至毒瘴林，景致便已如此奇诡，颜殊清神色愈发严肃。

他转头看了眼并肩前行的戚黎黎和程三。

这二人的神情十分同步，双目炯炯有神，专注于前进的方向，面上没有半点迟疑、惊惧等多余表情。

皎雪骢停下四处嗅时，三人也没闲着，他们也在查找王小元等人的踪迹。

地面的腐叶层有人的脚印，不算明显，但能看出来脚印不大，有一些杂乱。

应该就是王小元他们了，颜殊清通过脚印，辨别了下方向，站起身时眼角余光扫到一棵大树的树干。

树上似乎有石刻的痕迹。

颜殊清没多想，大踏步走过去。

“小心！”

马上走到大树跟前，颜殊清手臂突然被大力一拽，整个人往后倒退四五尺才停下。

“戚姑娘？”颜殊清惊讶地看着拽他的戚黎黎。

“小心点，那是捕鸟毒蛛，不要靠近，被咬到会死人的，沾到黏液，皮肤也会溃烂。”戚黎黎说道。

颜殊清这才发现大树上方挂有一张不甚明显的残缺蛛网。

蛛网上沾满不知是黏液还是露珠的水滴，偶尔有一滴滴入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

蛛网中心垂下来一段蛛丝，蛛丝尽头是足有半只巴掌大小的巨大蜘蛛。

蜘蛛的八只脚上绒毛细长清晰可数。

颜殊清唯觉头皮发麻，若不是戚黎黎拉了他一把，这只恶心的毒物很可能在他靠近大树后，落到他头上。

不管有没有毒，长得就已经够恶心了。

“戚姑娘认识山林里的毒虫？”颜殊清后退数步。

“嗯，小石头的娘亲送过我一本书，上面介绍了很多可以入药，或者有剧毒要小心的虫和草。”戚黎黎很喜欢那本书，经常翻阅，能入药的她记个大概，而有毒的那些，她记得特别牢。

这时程三走过来，掏出平常玩的弹弓，一颗石子激射而出，准准地命中蜘蛛，再砸向树干。

身手干脆利落。

“我刚才看到树干上有疑似标记的东西。”颜殊清解释自己靠近大树的行为。

戚黎黎也注意到了，标记是石头新刻的，歪歪扭扭的一个‘小’字，还有一个箭头。

“是王小元他们。”戚黎黎笃定道。

刻标记的原因可能有二，一是避免迷路后重复绕路，二是让后来人能找到他们。

戚黎黎看了眼罗盘，又看了看箭头方向，无奈道：“他们果真往毒瘴林方向去了。”

“此处距离毒瘴林不到一里路，我们接下来会遇到越来越多的毒虫和毒草。”

颜殊清分析着，从荷包内拿出一只小瓷瓶，“这是清毒丹，可能对进入毒瘴林帮助不大，但聊胜于无。”

“嗯。”戚黎黎发现颜殊清好东西挺多，上次送她娘亲的丹药，还有现在的清毒丹，都是寻常医馆里不可能有的。

戚黎黎拿了两粒，一粒自己含化，一粒送到皎雪骢嘴边。

皎雪骢低头嗅了嗅，舌头一舔，也吃了下去。

三人一马继续前行，但是为了避开或解决途中渐多的毒虫和毒草，速度愈发慢。

“那是毒翅蚁，咬人很痛，在野外要小心碰到成群的……”

“你脚边有毒蝎，那蝎子的毒囊在尾巴最后一截，小心不要被戳到了……”

这一路上遇到的毒虫或毒草，戚黎黎几乎都认识。

哪些毒性强，哪些碰都不能碰，也基本都知道。

颜殊清有些惊喜又有些安心，他之前以为戚黎黎除了功夫和力气外，其它方面资质只能算普通。

现在看来，是他浅薄了。

“停一下，到毒瘴林了！”戚黎黎突然说道。

“啊，到了？”程三疑惑地打量四周，景致没什么变化，戚黎黎是如何判断到毒瘴林的？

颜殊清侧耳倾听，低声道：“周围变安静了……”

景致变化不大，但是原本山林里正常该有的鸟鸣声、虫叫声，都消失了。

“小白，他们进来了吗？”戚黎黎朝皎雪骢问道。

“吁吁～”大白马前蹄朝某个方向踏了踏。

颜殊清谨慎地打量四周，“继续前进吧，速度再慢一点。”

“毒瘴林里的树会吃人吗？”程三好奇问道，话本子里有树成精吃人的桥段。

他仅好奇一问，并不害怕，边说边点燃火折子，遇到过于不讲理的毒植，他就用火烧。

“那些神鬼妖魔传说都是假的，毒瘴林再危险，只要足够谨慎，有足够经验，便可以平安走出。”颜殊清理智地说道。

他闲暇时也看话本子，不过比起话本子，他更喜欢看各类游记、地理志甚至各地堪舆图。

乍听闻莲花山附近的山林内有毒瘴林，他也吓一跳，不过很快冷静下来。

毒瘴林在北方不常见，但是南方很寻常，许多游记里都有毒瘴林的描写。

听说他们的邻国，梁国，境内有一族还生活在毒瘴林内。

族人自幼以身饲毒，渐渐百毒不侵，同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用毒高手。

所以毒瘴林虽可怕，但并非绝对的死亡之地。

三人以品字形缓步前行，颜殊清以自己年龄最大，且最谨慎为由，走在前方，皎雪骢跟在最后。

毒虫确实变多了，但大概是尚未深入，所以三人只要足够小心，再凭借常年习武所练出来的对危险的直觉，还能应付。

走了大约一里路，四周景致开始有变化，灌木丛稀疏了，藤蔓也不像之前那般繁盛，许多枯败的枝条杂乱地垂落下来，密密叠叠，仿佛拉了一层又一层的幔帐。

绕过一处灌木林，三人一共打死五只毒蜘蛛，三只毒蝎，一只毒蛇。

“封师父提到的毒雾还没看到，不知是不是……”颜殊清话说一半突然停下，瞪大眼睛看着前方。

前方景致如同谢老先生居住的那片空地，有豁然开朗之感。

腐植地上没有灌木丛，也没有藤蔓，只有大片大片粉色、黄色的野蘑菇。

蘑菇柄最长的近一尺，伞面如盘，小的则如野花般。

大大小小簇拥在一起，无风自动，那瑰丽的色彩，美得人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