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赵家大姑娘送了拜帖过来。”苏府清秋院的丫鬟在外厢传话道。
“嗯？”苏雪蓉疑惑地接过拜帖。
今日的小宴，她也请赵晴薇了，两人说了不少话，此时距离赵晴薇离开，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时辰。
苏雪蓉戏谑一笑，这赵晴薇什么时候与她有说不完的话了？今儿见完，明儿又要见？
打开拜帖，只见里面写道：家兄在书院见到颜公子与一名叫做戚黎黎的女子关系甚密，明日详谈。
苏雪蓉感觉眼睛被刺了一下。
前些年颜公子在云屏乡旁的莲花山拜师，而戚黎黎是云屏乡人，原来二人真的认识，还很熟。
戚黎黎……此人的名字在她耳边出现过一次后，就接二连三的出现。
真是巧啊……
还有赵晴薇，帖子上甚至没有询问她明日是否有空，是笃定了不管怎样，她都会抽出时间来应和明日的见面详谈？
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真让人不舒服。
“呵……”苏雪蓉将帖子丢到一旁，不过她无所谓，别人越觉得能拿捏她，越想看她慌乱心烦的样子，她越镇定。
“你去回复送帖子的，我明日有空，赵姑娘何时过来都行。”苏雪蓉同丫鬟说道。
送走丫鬟，李嬷嬷很快又进来。
“姑娘，您让老奴打听的事有消息了。”
李嬷嬷说道：“十多年前，二夫人在回京途中突然发作，比太医和稳婆预估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月，只能暂居于关阳县的汪员外府上生产和静养……”
“二夫人早早替三姑娘找好奶娘，好像还是二夫人的娘家人帮忙找的，不过那奶娘从京城赶去关阳县的途中，受了点风寒，二夫人不敢用，便让丫鬟在当地重新找过……对了，和二夫人一样，提前发作的将军府卢夫人，也没有奶娘，是二夫人帮着一起在当地找的……”
“哦？汪员外没有帮忙找吗？”苏雪蓉问道。
汪员外不是旁人，正是汪惜芸的父亲，如今京城最大的几名富商之一汪卓仁。
李嬷嬷解释道：“没有，二夫人心思重，许多事不肯随意信任旁人，尤其是刚认识的，不过那汪员外在居所布置和每日餐食上都安排的极好，而且拿出许多有助于两位夫人身体恢复的上等药材，两位夫人住着舒心，对汪员外都很满意。”
苏雪蓉点点头，那汪家，正是因为与她们尚书府和将军府结下善缘，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汪卓仁才能积累到如今的泼天财富。
苏雪蓉继续问道：“当时二夫人找的奶娘呢，还在府上吗？”
“没有，不管是奶三姑娘的，还是奶将军府姑娘的，如今都不在京城，三姑娘的那个应该是在城郊的庄子上，咱们二夫人给那奶娘的儿子在庄子上安排了活，那奶娘便跟了去，至于将军府的，前好些年就随丈夫南下了。”
说完李嬷嬷略犹豫了下，担心地问道：“姑娘突然打听十多年前的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巧罢了……”苏雪蓉露出个笑来。
今儿的小宴，原本是想了解戚黎黎的情况，却不想发现了一件多年来被所有人忽视，但极有可能是真相的事儿。
可不是吗？苏府除了苏雪青以外，哪个不是聪颖绝伦，在读书上极有天赋的，她自己是京城才女，她的两个弟弟，年纪不大，四书五经已能倒背如流，还有二房讨厌的庶子，据说背书认字也极快。
唯独苏雪青，蠢成了苏府的耻辱。
这倒罢了，偏偏与苏雪青同一日、同一地儿出生的程绯缨，才情过人，像极了苏家人。
细想那程绯缨的容貌，与二夫人真有几分相似，比如眉眼，眉毛都是细细弯弯的，眼睛的眼尾都有点宽……
别说，越想越有意思了呢。
先才突然得知戚黎黎与颜公子相熟，她心里的确不舒服，也十分厌恶戚黎黎，但害怕和担心的情绪是没有的。
以她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这戚黎黎出生低贱，行为粗鲁，但是功夫不错。
一个粗鄙不堪的女子，颜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
戚黎黎顶到天跟程元岱一样，是个能切磋功夫的朋友罢了。
真正该提防的，还是程绯缨。
倘若她的猜测没错，那程绯缨就不是将军府的人了，失去将军府的庇佑，转而来到她眼皮子底下，许多事儿会变得十分容易。
苏雪蓉一向信任李嬷嬷，而且之后的事也都需要李嬷嬷去做，故她没瞒着。
李嬷嬷听完唬一大跳，“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嬷嬷放心，此一事我不会主动去挑。”苏雪蓉安抚的笑了笑，“嬷嬷，你安排人查清楚苏雪青的奶娘是否在庄子上，若在，先差人盯住了。”
“姑娘是要查实吗？”
李嬷嬷压根不希望自家姑娘掺和这事，牵涉过大，且没有好处。
苏雪青很平庸，有这样一个平庸的妹妹当陪衬，老夫人才会越看自家姑娘越喜欢，而程绯缨，亦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若姑娘猜测是真的，并且将程绯缨换回来，那岂不是分了现有的荣宠？
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姑娘在图什么呢？
苏雪蓉道：“以我的能耐大约是查不实的，能查多少是多少，嬷嬷照做便是。”
“是，姑娘。”李嬷嬷压下心头不解，答应道。
……
当天晚上，颜殊清就让人将进寒天书院的推荐信，送到杨家。
杨辰宏与父亲、戚黎黎商量完，决定不耽误时间，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推荐信去书院。
寒天书院最看重学子读书的态度，拿到推荐信，还拖拖拉拉玩几日，哪怕书院的夫子看在颜殊清的面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印象一定不会好。
“表哥，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书院。”从前院出来，戚黎黎与杨辰宏说道。
今日教训的那群人，大约是不敢来招惹表哥了，但以防万一嘛。
“你起得来吗？”杨辰宏嫌弃道。
据他所知，戚黎黎每天都要睡到辰时，懒得跟猪一样，姑姑管不了她，现在也懒得管了。
而他去寒天书院，最迟卯时初刻要出门。
“小瞧我，有事情我可以一晚上不睡。”戚黎黎很自信。
“好，那明天我来叫你，既然说好了，你不能赖床耽误我时间。”杨辰宏理所当然地说道。
“放心吧！”
戚黎黎以为杨辰宏会卯时左右来叫她，结果寅时就来了。
没睡够不但起床气大，而且人还懵，差点不问青红皂白先揍杨辰宏一顿。
眼见表妹的拳头捏起来，杨辰宏赶紧掏出五禽戏的绘本挡在身前……
戚黎黎眨了眨眼，表哥这是不但决定去寒天书院好好读书，还愿意锻炼身体了？！
啧……顿时颇觉欣慰，也不再计较。
指导杨辰宏练完一套五禽戏，刚好卯时，出发去书院。
到了东城城郊，戚黎黎再一人返回。
天光已大亮，临到城门，戚黎黎看到一小姑娘在路边售卖草编的小动物和花样子，很有趣，于是买了几只，打算顺路送给程绯缨和苏雪青玩儿。
此刻的东城内，一辆马车自赵府出来，亦是往苏家方向。
马车上除了赵晴薇，赵光凌也在。
他被打得很惨，但戚黎黎下手有分寸，所以基本是皮肉伤，筋骨的问题不大，歇一晚上，赵光凌又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的目的地不是苏府，他要去苏府隔壁街的镇南侯府。
那侯府的顾启沣，自诩练武奇才，但打小不管射箭还是比武就没赢过颜殊清和程三，所以顾启沣看那二人极其不顺眼。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赵光凌与顾启沣表面上关系不错。
今天赵光凌故意带着一身伤去找顾启沣抱怨，让顾启沣知道颜殊清有多蛮横霸道无理。
临近苏府了，赵晴薇慢条斯理地问道：“大哥，你昨天有看清戚黎黎容貌吗？可是五大三粗、丑陋不堪的？”
昨儿忘记问了，她其实不甚在意，但猜测苏雪蓉可能想了解。
赵光凌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目光发直地看着车窗外，他正苦挖词句琢磨怎么和妹妹形容，一道身影突然闯入视线。
赵光凌吓得猛地往后靠，差点摔倒，他抬手哆嗦地指向窗外，“就、就长那样……不、不对，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戚黎黎，她为什么会在苏府外面？”
不会是特意等着他，又要打他一顿吧……
赵光凌要哭了……
赵晴薇忙朝窗外看去，待看清骑在大马上的姑娘，她也一时愣住。
脑海里倏倏地冒出几句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拥有倾城颜，又有千古英雄气……”
这长相、气度，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