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绯缨疑惑道：“如何试出来的？因为汪姨娘不知道肖大人？”

纵然如此，也证明不了什么吧？

倘若汪姨娘在平陵县的那几年，被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有可能不知道县衙里官员更替以及筹备修建大坝这类官场事的。

所以就此得出有问题的结论，不够严谨。

“不是因为汪姨娘不识肖大人，实际上，肖大人压根没去过平陵县，汪姨娘不曾听说过肖大人才是正常的。”颜殊清说道。

程绯缨更加疑惑。

“我、我来解释！”戚黎黎迫不及待啃完一块肉骨头，“是这样，殊清哥他的话中有陷阱，但陷阱不是肖大人，而在前面的水患一说！平陵县地处汀澜江上游，近几十年都不曾发生过水患，容易发生水患的是汀澜江中游和下游，另外平陵县上游不具备修建水坝的条件，中游附近多峡谷，才能建水坝，所以肖大人是去了位于汀澜江中游的那几个县。”

来苏府之前，颜殊清与戚黎黎详细说了今日计划。

当时戚黎黎只感慨这些脑袋瓜灵光的读书人，心思可太复杂了！

“殊清哥故意轻描淡写带过水患，而后重点聊肖大人，能让听者不自觉忽略掉‘轻描淡写’，而将注意放在所谓的重点上。”

程绯缨恍然大悟，的确，她自己也落入陷阱了，否则不会认为结论是从汪姨娘不认识肖大人里得出的。

颜殊清补充道：“水患关乎性命，除非是懵懂无知的小儿，否则一定会有清晰认识，平陵县根本没有水患，若汪姨娘真在平陵县生活了六年，她应当提出质疑，或者表达疑惑。”

“是否有一种可能，汪姨娘以为你们记错了，她为了给你们面子，故意就错往下接话？”程绯缨问道。

“有这种可能，但汪姨娘不是，人的心态会被眼神和神情泄露，若是我们错了，汪姨娘说话将更加自信从容，但汪姨娘没有，她不但没有笑得更从容，还笑得有些假，因为她不得不花一部分心思去编造模棱两可的答案，从而忽视笑容维持。”翟岩分析道。

颜殊清颔首，“岩哥儿自小观察事物细致入微，他的洞察力远胜于我们。”

程绯缨仔细回忆，发现汪姨娘当时笑容的确不如平常自然，看着甚至有些不舒服。

程绯缨钦佩地朝翟岩点点头，以示明白了。

旁边戚黎黎看着一桌美味佳肴，颇感惋惜，殊清哥他们下了论断，确定汪姨娘有问题。

其实以汪姨娘的厨艺，开酒楼或馆子必定生意红火，不红火，她都要出去帮着吆喝火了，既有此本事，为何要将人生弄得这般复杂？

“程姑娘，我们在查一些事，这些事里都有汪家的影子，现在确定了汪姨娘不寻常，便要辛苦你多留意，留意她与汪家人见面或信件往来之类，谈话和信件内容不可能看到，但可以留意次数，以及接触前后是否有特殊事情发生。”颜殊清道。

“信可能不会直接送出来，需留意她或者她的丫鬟，是否与负责外出采买的下人接触，信很大可能是由采买的下人带出府。”翟岩补充道。

“你们放心。”

程绯缨朝翟岩笑了笑，唤了一名丫鬟进来，交代几句又让丫鬟退下。

“汪姨娘虽然没有培养自己的人手，但二房下人是向着她的，明里暗里讨好她的下人不少，我现在用的人全部是将军府带来的，机灵且信得过，先才我已交代她们留意汪姨娘。”

一边吃饭，颜殊清和戚黎黎一边简要地说了他们在查的事件。

城西的善堂、城南边的酒楼、翟岩的弑父之仇、苏程两家换子等等，原本零零散散各不相干的事，因为汪卓仁的存在，产生了联系。

程绯缨听着脊背微微发凉。

“对了，我曾听父亲……将军府的父亲，提过一件事，去年皇上带朝臣前往行宫休养时，行宫的膳房除了御厨，还有醉仙楼的掌勺，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我爹是因为常去醉仙楼吃席面，那醉仙楼是汪员外的营生，几乎每次醉仙楼出新菜，汪员外都会宴请父亲一次，另外父亲他年少时对吃喝玩乐有几分研究，味觉颇敏锐，醉仙楼掌勺的厨艺，他一尝便认出。”

“还真是无处不在……”颜殊清忍不住感慨，这汪员外手伸的，在京城可以结成一张网了。

用完饭，程绯缨邀请三人到竹林赏景。

竹林四季常青，看似四时没变化但风情却完全不同。

“前面有座小亭子，等天气转暖，坐在亭子里一边品茶吃茶点，一边听着风吹竹林的沙沙声，最是惬意，早前雪青知我苦夏没有胃口，连午食都安排在凉亭。”程绯缨说道。

提到苏雪青，戚黎黎和程绯缨有几分怅然，原本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突然疏离成陌路。

“亭子到了。”

拐过弯，一座五角亭映入眼帘，亭子青瓦白石，坐落在竹林中，相合雅致。

“咦？”

程绯缨一愣，亭子里面有人。

就见一个三四岁，生得十分漂亮的小男孩儿，在亭子里蹦蹦跳跳，男孩身边跟着两个丫鬟。

“是轩哥儿，汪姨娘生的孩子。”程绯缨无奈一笑，有人在，她便不方便带朋友过去。

这时轩哥儿也注意到来人，小男孩好奇地歪了歪脑袋，突然眼睛一亮，两步跳下亭子，激动地朝戚黎黎等人跑了过来……

……

之前汪姨娘离开花厅，直接回到二房，进了自己屋子。

她在写信。

汪姨娘仔细回忆颜殊清与她聊的那些有关平陵县的事。

“肖大人……”

汪姨娘思索片刻，汪卓仁给她的平陵县官员资料里，的确没有此人。

是在试探她吗？说来她在苏府，对二房是尽心尽力，几乎没有出过纰漏。

为防万一，汪姨娘将对话详细写进信中，由汪卓仁去核实她是否被怀疑和试探，若被试探，不管她的回答是否有破绽，试探她的人都不能留了。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件有趣的事，苏大姑娘、颜小侯爷和戚黎黎，这三人要么郎有情妾无意，要么妾有情郎无意，真真是有趣，苏大姑娘瞧着十分厉害，却有如此大的软肋。

这些汪姨娘亦写进了信里。

写完的信，汪姨娘交给了赵嬷嬷。

待明日赵嬷嬷出府采买，会转给汪卓仁布置在苏府附近的眼线。

汪姨娘轻轻揉搓手腕，正准备收拾案上笔墨，听到廊下传来欢快的脚步声。

“姨娘！”

轩哥儿兴冲冲跑进来，“姨娘，孩儿先才在竹林，见到神仙姐姐了！”

汪姨娘疑惑地看向轩哥儿身边的丫鬟。

丫鬟连忙解释，“去年轩哥儿在行宫落水被救，一直说是神仙姐姐救的他，开始大家以为是哪家姑娘或丫鬟，可惜遍寻不到。”

汪姨娘点点头，此事她仍心有余悸，不过所谓的神仙姐姐，她也只当轩哥儿是吓迷了眼。

丫鬟语气颇激动，“没想到‘神仙姐姐’真有其人，今日轩哥儿在竹林见到恩人非常开心，那‘神仙姐姐’是程姑娘邀请来的朋友戚黎黎。”

“戚黎黎是轩哥儿的救命恩人？”

汪姨娘愣了愣，转头看着赵嬷嬷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