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她不是真的苏雪青！”

随着戚黎黎出手，程元岱高声喊叫提醒。

‘苏雪青’瞳孔紧缩，下意识抬手阻挡直击向她面门的掌刀。

“哼，功夫不错。”戚黎黎没有真的劈下去，虚晃一招后冷眼看着‘苏雪青’。

‘苏雪青’脸煞白，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还手，一还手就暴露了她会功夫。

“你究竟是什么人？雪青在哪里？我养的那只鹿名字是小白，雪青不可能记错，另外雪青她不会功夫，你只练一个月基本功，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和招式！”戚黎黎大声道。

试探的法子是戚黎黎跟颜殊清学的，话中设两处陷阱，一处陷阱复杂且试探意味明显，另一处陷阱浅显且不明显。

被试探人的注意力一般会集中在试探意味明显且复杂的陷阱上，浅显的反而被忽略，之前颜殊清便是这般试探的汪姨娘。

旁边卢氏很惊讶，她本想出手阻拦戚黎黎的，但女儿下意识先起手阻挡了，那起手招式的确不是仅练了一个月基本功的人该有的。

这时，戚黎黎再次出手，三两招制住‘苏雪青’，让程三捆布条的同时不忘捏住‘苏雪青’下巴。

‘苏雪青’无奈地看着戚黎黎，含糊不清道：“我不会自尽，我没有含毒……”

无人理会。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卢氏焦急问道。

“惊扰到卢夫人了。”颜殊清朝卢氏欠了欠身，起初他建议像上次针对汪姨娘一样，先试探，然后知会老将军和卢夫人再动手。

但黎黎不同意，如果确认‘苏雪青’是假的，她一刻钟都等不了，拖延越久，雪青的危险越大。

听完颜殊清解释，卢氏面色惊疑不定。

她亦知昨日睿宗帝在先农坛遭遇行刺，但知道的不详尽。

现在突然告诉她，身边这当了她一个月女儿，性子胆怯又乖巧的孩子，是反贼，换谁都很难接受。

如果跟前人是假的，那她真正的女儿在哪里？

“卢夫人，可否借一处清净地。”颜殊清问道。

“去我书房。”

到了书房，戚黎黎仔细检查‘苏雪青’的每颗牙齿，确定没有毒囊后迫不及待问道：“你是谁，真正的雪青在哪里？”

‘苏雪青’定定地看着戚黎黎，她看得很仔细，她对戚黎黎亦充满好奇。

汪卓仁花许多力气要除掉的人，现在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哎，这汪卓仁，成事不足啊，她早说不应该有太多动作，现在可好，连她也被揪出来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自尽。”‘苏雪青’很平静，顿了顿又说道：“我叫陈七儿，雪青在哪我也不知道。”

已经被人看穿，再遮遮掩掩没意义。

“眼神不一样，可五官一模一样……”

戚黎黎也在打量陈七儿，她突地上手捏起陈七儿下巴，另一只手在其耳后和脖颈处摸索。

她在找人皮面具，话本子里常有利用人皮面具易容伪装的桥段，想来这陈七儿亦是如此。

未料面具竟这般逼真，浑然天成，几乎看不出一丝破绽。

摸了好一会也没摸到面具的衔接处。

陈七儿任由戚黎黎摸，静看着戚黎黎面上疑惑越来越重。

戚黎黎转头向颜殊清求助，颜殊清手一翻，拿出一把匕首，“找不到衔接，划一道便是。”

闻言陈七儿面色骤变，见戚黎黎真的接过匕首，忙道：“不用划了，我没有戴面具，这就是我的本来模样。”

未免戚黎黎不信，仍要划她，陈七儿又道：“苏雪青与我是孪生姐妹，我们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神态举止是我刻意模仿她的。”

此一言犹如平地惊雷。

苏雪青不是卢夫人的孩子吗？当年卢夫人分明怀的单胎，生产时也仅仅生下一名女婴，何来的孪生姐妹？

聪明如颜殊清，已然有了极接近于真相的猜测。

陈七儿坦然道：“我模仿得很像，连苏府的林夫人都未曾察觉，不过，现在既然被你们识破了，我也不会不识好歹，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我若知道必如实回答，但我确实不知苏雪青在哪里。”

“什么林夫人察觉不到，分明是你刻意避开所有了解你的人，包括林夫人！”戚黎黎很气愤：“你是假的，所以你不敢与我和绯缨往来，亏得我们真以为雪青有心结，尤其绯缨，她一直很愧疚，觉得亏欠于雪青！”

陈七儿笑了笑，不在意戚黎黎的愤怒。

“你与汪卓仁、汪姨娘等人是一伙的？你说自己与苏雪青是孪生姐妹，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颜殊清安抚地拍了拍戚黎黎肩膀，上前问道。

陈七儿：“是的，我是听命行事，汪卓仁让我做什么，我便照做什么。至于我和雪青，我们的确是孪生姐妹，我是姐姐，雪青是妹妹，她一出生就被抱走了，我是后来才知道她成了尚书府的姑娘，不过她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

“雪青被抱走？”卢氏直直地盯着陈七儿，“你的意思是，雪青既不是我，也不是林夫人的孩子，她是被抱到我们身边的？”

陈七儿看向卢氏的眼神充满同情，“嗯，程绯缨她的确是林夫人的女儿，但我和苏雪青……与您并无血缘关系。”

“那我孩子在哪里？”卢氏声音发颤，她整个人充满恐惧，恐惧听到某个预料的答案。

“我不知道，那时我也不过刚出生，之后亦未有人与我提过，我真的就是个听命行事的，我现在连我的孪生妹妹都不知道在哪。”陈七儿撇了撇嘴。

“卢夫人，你先坐下歇一歇。”戚黎黎见卢氏面如金纸，魂魄被抽离似的，眼神空洞可怕，忙上前将其扶至一旁坐下。

她能理解卢夫人的情绪。

好友雪青生死不知，她都焦急如焚，何况卢夫人是亲生女儿生死不知。

“你进入将军府的目的？”颜殊清眼眸微沉，暗道这陈七儿不寻常，被识破抓住，竟如此平静。

“为了得到老将军的真传，兵法、武功、书房里的书、献国边境防御图……”说着陈七儿看了戚黎黎一眼，“如果不是戚姑娘，或许我已经进老将军书房了吧。”

“你白日做梦呢，像我这样有天赋的，还有像程三妹妹那样聪明的，祖父都瞧不上，能瞧得上你？只有黎黎这种又聪明又天赋异禀的，才能入我祖父眼！”程三嗤一声道。

颜殊清眉心紧锁，意识到昨日那些反贼对黎黎动手，或许不仅仅因为黎黎出生普通。

黎黎得老将军看重，带在身边作为接班人培养，有黎黎这颗明珠在，老将军怎可能瞧得上别人？所以反贼很可能想除掉黎黎，替假的‘苏雪青’开路。

“是啊，今日亲眼见到戚姑娘，才知我充其量不过萤虫之光，不敢与日月争辉。”陈七儿从善如流。

“除了觊觎老将军的本事，你们潜入将军府没有其它目的？”颜殊清看向旁边帮卢夫人拍背舒气的戚黎黎。

戚黎黎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望。

或许是相处久了，彼此心有灵犀。

颜殊清察觉到黎黎内心的沉重和困惑，沉重是源于将军府的遭遇，老将军和卢夫人皆是守护疆土的大英雄，他们能保护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却保护不了刚出生的孙女。

至于困惑，是针对陈七儿的。

陈七儿是反贼毋庸置疑，但这反贼与他们之前遇到的大不同。

比如昨日刺杀黎黎和睿宗帝的，哪一个不是悍不畏死？

一旦发现自己可能被抓，就自我了断，而眼前的陈七儿，非但不刚烈，还十分配合。

是怕死和怕用刑吗？但丝毫不挣扎，直接妥协，反叫人心里不踏实。

“没有了，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成为老将军的孙女，承老将军衣钵。”陈七儿回道。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我知道的，都会知无不言，只希望将来论罪，能给个痛快，对了，我替换苏雪青之前，住在峡口乡……”

“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戚黎黎当先反应过来，她早就觉得哪里奇怪，是语速！这人说话的语速太慢了！

她自己是急性子，说话语速比常人快一些，而她的娘亲，还有绯缨，说话则偏慢，现在眼前的陈七儿，语速比娘亲、绯缨她们还要慢上许多。

颜殊清也恍然大悟，急忙朝卢氏问道：“卢夫人，这贼人身边伺候的丫鬟或者嬷嬷呢？”

卢氏紧张道：“之前有一个丫鬟跟着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陈七儿身上，那丫鬟早不见了。

陈七儿见状也不慌，嘴角弯了弯，笑容带几分苦涩，“你们竟这般快反应过来，不过那丫鬟也与我无干，她亦是听命于汪卓仁的。”

“那丫鬟呢，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企图？”此刻卢氏也顾不得悲恸，扶着戚黎黎走至陈七儿跟前，厉声喝问。

陈七儿偏头看一眼窗外明晃晃的天光，语速恢复了正常：“汪卓仁安排给我们每一个人的任务都不相同，我也不知道在我任务失败后，她会去做什么，但按常理来说，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毁掉。我身上的确没有毒药，但她身上或许有。”

众人脸色大变，程三一边大叫着一边往外冲，“快快，那些反贼肯定在祖父早饭里下药了！”

戚黎黎也跟着狂奔出去，颜殊清跟了两步，回头担忧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卢夫人。

“小侯爷也快过去吧，找出那些反贼要紧。此人有我看着，绿竹已去通知护卫了。”卢氏说道。

她已慢慢镇定下来，绿竹是她的大丫鬟，至于陈七儿，她不担心其能挣脱绳索逃跑，这陈七儿虽会武功，但仅仅是空架子，与颜殊清、黎黎、元岱这些自小打磨根骨的完全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陈七儿冒充苏雪青进府，她才会以为其没学过功夫。

颜殊清点点头，看了眼陈七儿那张与苏雪青一模一样的脸：“看在你配合以及你长相的份上，最后论罪时我会请皇上开恩，给你个痛快。”

单凭这人的长相，黎黎恐怕也不希望其被按重罪凌迟或车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