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2月27日,德国柏林。
下午4点,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灰蒙蒙的,密布的乌云相互挤压着,沉沉地仿佛要坠下来。刺骨的风夹杂着零星的雨点四处冲撞,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街头一家并不起眼的旅店内,满脸邹纹的老板正戴着老花眼镜仔细对着上个月的账本,时不时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吱呀——”
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gutentag!”老板立刻合上账本,笑容满面地走上前去迎接,一双枯瘦的腿此刻像年轻人一样有劲。
“moin,moin!(你好)”
来客穿着一件裁剪得体的黑色羊毛大衣,长度盖过了短裤,搭配灰色的长筒袜和黑色的小皮鞋,露出了肉呼呼的膝盖,是个没成年的孩子......
厚实的白色围巾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犹如破碎的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是再挑剔的人都无法否认的美丽。
“请问还有空的房间吗?”
“有,有的,请跟我来!”
老板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心生轻视,他能在柏林开店自然是有一定见识的。
这个少年气度不凡,肯定是个贵族!
将对方请到前台,老板翻开一本封面泛黄的册子,捏着一支掉了漆的钢笔,笑着问道:“冒昧询问您的名字?”
“海因里希·耶格尔。”
“耶格尔?”老板听到这个姓氏很是意外,他竟看走了眼,眼前的少年不是贵族?
海因里希坦然地接受老板质疑的目光,并不打算解释。
交了押金后,他根据老板的指示上了二楼,沿着陈旧昏暗的走廊一直走到头,来到他的房间了。
一打开门,一股暖气迎面扑来。
里面的壁炉被提前点了起来,跳跃的火光让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房间虽不宽敞,但布置得温暖舒适。
海因里希看了一眼房间布局,然后将水杯塞到壁炉里加热,在这个世界生活十五年了,他已经基本融入了这个地方,但还保持着喝热水的习惯。
原本的他是一名中医师,只想过简单安稳的生活,却被一场医闹无辜波及,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现在的他是普鲁士亲王,海因里希·弗里德里希·冯·普鲁士-霍亨索伦,有着尊贵的身份和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他的父亲是德皇的亲戚,在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因而受封为普鲁士亲王,甚得德皇偏爱。后来又与来自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母亲结婚,地位更上一层,连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获得了东普鲁士亲王头衔。
但不幸的是,父亲在一场战斗中牺牲了,抛下了新婚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了解自己的身世后,海因里希产生了疑问。
因为他清楚记得历史上德皇并没有这一门亲戚。
难道这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支撑这个想法的是他随后发现原本还有好些年可以活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竟然在他出生时就因空难而去世了。而且德皇的家人也全在那架飞机上。
也因此他成为了德国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兼普鲁士亲王。
这个头衔很响亮,但他并不想拥有。
因为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不想背负着帝国的余晖走完一生。
他想过逃避,可是多年的相处,让他无法抗拒地对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为了他能够顺利长大,母亲没有选择再婚,独自带他来到相对安稳的东普鲁士生活,给他的爱足够填补父爱的空缺。
那些与父亲共事过的同僚和朋友对他们母子也非常照顾,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曾让他受委屈。
帝国已经不复存在,帝国的人民却还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想到未来,东普鲁士因为战败而消失在世界地图上,德国的居民或被流放,或被驱逐,一切化为泡影,他便觉得十分悲痛。
或许上天让他来到这里就让希望他能够做些什么,避免未来发生这些糟糕的事情。
一个月前,母亲去世了。
办了葬礼后,十五岁的海因里希第一次离开东普鲁士,遵从母亲的遗愿前往柏林洪堡大学求学,选修了冷门的东方语言学。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本就对东方语言熟悉,一方面是为了消除一些势力的忌惮,毕竟有些人是非常害怕帝国复辟的。
柏林。
昔日的帝国首都,古老而悲伤的城市。
当海因里希踏上这里的土地,他便知道自己已没有了退路。
如果他无法夺得这个国家,那他将死在这里。
夜。
大地沉睡,万家灯灭,冷清的街道寂静无声。苍穹上乌云沉沉,不见月光。
突然,一道刺耳的消防警报声响彻城市,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海因里希猛地睁开了双眼,抬手打开床头灯,将手表拿到灯下一看,正好22点。
他心中了然,不慌不忙地套上外衣,走到窗边去观察外面的情况。
拉开窗帘,一栋正在熊熊燃烧的庞大建筑映入眼帘,冲天的火光将整个柏林的天空都烧成了血色。
而那个建筑正是国会大厦!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国会纵火案”,标志着纳粹党正式夺取了国家政权。
不久前,希特勒被德国总统兴登堡认命为总理,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建立纳粹党的独裁统治,因此必须打压反对他的第二大党,也就是德共党。
而国会纵火事件,给了他这个绝佳的机会。八壹中文網
希特勒通过此次事件成功解散了德共党。
一切的发展都和历史记载的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除了消防警笛声外,还传来了枪声。
海因里希并不意外这些枪声,因为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推波助澜。
为了给希特勒加把火,这几个月和兴登堡总统通话的时候,海因里希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德共党,表示对其政策的赞赏。
兴登堡出身普鲁士容克大贵族,是坚定的保皇党,同时也是海因里希父亲的同僚好友,对他这个帝国遗孤一向是最为疼爱有加的,自然不会怀疑他别有目的。而如海因里希所想,兴登堡因为他的话而增加了对德共党的好感,通过了德共提出的好几条提议。
这给了希特勒很大压力,他等不及法庭的审判,他要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将德共党连根拔掉,再也没有起来的可能。
但这也是很冒险的举动,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反咬一口。
而这也是海因里希想要得到的结果。
合上窗帘,海因里希不再听外面此起彼伏的嘈杂声。
他不后悔自己的火上浇油,因为他和希特勒一样,不希望德共党上台。
除了权利斗争这一点外,他本人可是德共眼中的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头头,德共一旦上位,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扣扣扣——”
骤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海因里希的思绪。
他猛地回头看向房门,思索一瞬后便装作被吵醒而不满地喊道:“谁啊?”
门外没有回应,敲门声却越来越急,在黑夜中显得有些惊悚。
缓缓移动到床边,海因里希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到了一片冰凉。
“是谁?!”他提高了音量,再次问道。
敲门声戛然而止。
“咔哒。”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海因里希摸出枕头底下藏着的手枪,一边上膛,一边慢慢朝门口靠近。
他侧身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问道:“是谁?”
这一次,门外终于传来了回应。
“eurehoheit(殿下)!党卫队员瓦尔特·弗里德里希·舒伦堡,奉命前来保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