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当天,林惊棠早早出门,趁林饮溪没回家之前到小区附近打了车,直奔电影院。
天刚亮,晨晖落在路边的树梢间,跳跃着明澈的光。
林惊棠怕在电影院被人认出来,特意戴了顶白色的渔夫帽,帽檐很宽,低头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颌分明的下巴。
她平常喜欢穿淡色长裙,今天却穿了件印着可爱兔子的短袖衬衫,蓝色的短裙到膝盖以上,头发扎了两个双马尾,可爱又有元气。
这是老林同志前段时间给她买得衣服,跟很多女儿奴父亲一样,永远觉得女儿是最可爱的。
尽管林惊棠表达了无数次嫌弃,也无济于事。
而这时,出门前发给老爸的自拍才得到回复。
老林:[不愧是我闺女,真可爱啊。]
老林:[我就说我眼光很不错,你绝对适合这身衣服。]
戒糖失败:[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我的梦想是做个酷girl。]
老林:[不要告诉我你打算重拾梦想。]
戒糖失败:[bingo!]
老林:[……]
老林:[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戒糖失败:[那当然是,准备出门看电影!]
老林:[让饮溪带你去,注意安全。]
老林罗里吧嗦嘱咐了几句,又去忙了。公司因为赵梦玥父亲的离开,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着地。
不过比起纠结赵总突然下位的原因,她更关心林征是怎么抽出时间去医院看望她,甚至一天不落的通电话。八壹中文網
老林同志虽然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但还是想尽了办法给她安全感。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粉丝在外围应援,站姐纷纷架好摄像机。
林惊棠还没到,坐在车上感叹。
江家燕子也到了,拍了几张照片给她。后援会跟工作室协调过,来得人数不多,有固定的区域不会影响交通。
江家燕子:[我到了!很快就能见到老江了!]
戒糖101天:[你好早,我困得睁不开眼。]
江家燕子:[实不相瞒,三年没起这么早过,要不是为了见老江一面,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我睡觉。]
戒糖101天:[天这么热,你们就在外面站着吗?]
江家燕子:[有树荫还好点,结束就走了,也没多长时间。]
林惊棠打开车窗,热风瞬间扑进来。八月份正是最热的时候,站在外面一上午肯定撑不住。
她打开微信,找到后援会的联系方式。
林惊棠入坑早,又擅长科普剪视频,后援会组建起来的时候就邀请了她。当时她以学业繁忙为由拒绝了,但十分财大气粗地说她可以出钱。
不过江行砚很少需要应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大半时间都在拍戏,剩下的时间要么是参加公益,要么是闭门不出。
出道这么多年,这样的应援一只手数的过来。
前些年随着热度愈来愈高,粉丝的增多引发的不少问题,江行砚明确表示自己不需要应援,他想要的一切都会靠自己争取。
他和很多年轻一代的演员不同,早早转型进入文艺片,和商业片不同,这种类型电影的导演和编剧更在乎表达和艺术。
江行砚也是如此,比起光鲜亮丽万人高呼,他似乎只是喜欢演戏这件事本身。
正是因为他不营业,所以很多粉丝入坑没多久就爬墙了,但也有不少人因为他的品质留了下来。
林惊棠点开后援会管理人员小雪的聊天框,直接转了笔钱,备注:辛苦大家支持我老公,请大家喝杯饮料。
小雪战战兢兢地收下,并说:[感谢出手阔绰的江太太。]
戒糖失败:[不客气。]
林惊棠皱起鼻子,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和江行砚天天见面,现在导致她看见这个称呼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往上翻了翻记录,上次聊天还是年前。过年转发抽奖,林惊棠加码加钱,小雪也是这样开玩笑叫她江太太。
那时她是怎么回的。
戒糖失败:[江太太替老公出钱是应该的。]
戒糖失败:[害羞。]
林惊棠:“……”
她是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她尴尬地把帽檐又往下扯了扯,一边又庆幸江行砚不知道。
所以说和偶像不要有联系,有些事私下嘴嗨就够了。
到目的地,林惊棠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瘸一拐地走进电影院,听到周围小声的议论,她默默又戴上了口罩。
天气燥热,晒在裸露的腿上。
林惊棠的腿型很漂亮,又直又长,皮肤白得发光。
她拄着拐杖走得很慢,笨拙的动作有些不聪明的呆。
像只笨兔子,慢吞吞往前挪,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时不时从帽檐下露出,往周围扫过。
离检票还有十几分钟,林惊棠买爆米花和可乐的时候,接到了林饮溪的电话。
她哥的声音冷漠又无情“在哪儿?”
她咬着唇,心虚道:“电影院。”
林饮溪凉凉道:“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遍电话。”
电影院外面人多声音嘈杂,她没听见,顶端的通知栏上显示“来自哥哥的五个未接来电”。
林惊棠试图撒娇:“我错了嘛。”
话筒里沉默几秒,然而还没等林饮溪的火气降下去,柜台的营业员标准的普通话响起:“您的大桶爆米花和冰可乐。”
医生叮嘱过尽量不要喝碳酸饮料,对骨头的恢复有影响。
林惊棠:“……”
天要亡我。
“哥,我没喝。”她试图挣扎。
林饮溪嗤了声:“两分钟,让我听见可乐扔进垃圾桶的声音。”
她不情愿地拎着袋子走到垃圾桶旁边,顺手又拍了个视频给她哥发了过去。
挂断电话,失去了冰可乐的林惊棠在原地盯着垃圾桶看了两分钟才心痛的离开。
还好电影快要开始,心痛没持续多久。时间差不多,她进了影厅。
这部电影的导演贺勍算得上年轻,比林饮溪大不了多少。和她一所学校,就读编剧专业。毕业后转行做了导演,第一部作品在圈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后来的几部作品更是接连拿奖。
起初几年,圈里还有些人看不上他,原因是他太高傲,后来随着他一部部作品接连上映,质疑的声音逐渐弱下去。到去年的那部在电影节斩获多项奖,这样的声音彻底消失。
而这部《丧爱之人》是他亲自写的剧本,电影的噱头不仅于此,之前有采访刻意问江行砚,贺勍导演第一次兼顾编剧,不知是否能继续之前的风采,延续艺术性的同时还能收获不错的票房。
记者问题尖锐,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前个问题更是矛头直指江行砚两年的一部扑街电影。
而那部电影扑街是因题材太小众,其实在预期内。
当时江行砚淡淡笑了下,姿态随意散漫:“入行这么久,唯一可拿出一说的事便是这些年虽有不尽如人意的票房,但却从未演过一部烂片。在创作上,很荣幸和贺导不谋而合,《丧爱之人》杀青的那天,它的价值在我们心里就已经达到了最高。”
言下之意是,他们压根不在意票房。
视频上的弹幕迅速炸了。
【砚哥你好拽,帅死我了。】
【怼人都这么儒雅,这个男人真的绝了。】
【江行砚:老子爱演什么演什么。贺勍:老子爱拍什么拍什么。关你们屁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觉得江行砚跟贺勍合作过一次后变拽了,贺导不要带坏我儿子啊。】
【听说老江在电影里面演了个地痞流氓,好期待。】
【……】
首映时,主创人员往往会到台上说几句话。但这显然不是贺勍等人的作风,头顶照明的光倏然熄灭。
前方的大荧幕在两秒的黑暗后,播放出一个昏暗的画面。
江行砚咬着烟头出现在荧幕上的时候,林惊棠心猛地跳了下。
落拓的人嘴角噙着嘲讽的笑,下巴的刀痕增添几分戾气,他颓丧地靠着小巷墙壁,与周遭的环境相称。
他好像没有死角,任何类型的人物,他只要站在那儿,一个眼神似乎就活成了故事中的人。
这部电影讲述得故事十分矛盾,商业电影固有的角色模式基本看不到,每个人物都处在灰度空间,很难用“好”或“坏”去概括。
故事中的主角生性淡漠独来独往,凭借修理工的微薄工资养活他和养父两个人。他戾气重不怕死,时不时就要跟镇上的小霸王干架。
整部电影的镜头从未离开过他们生活的小巷,巷子里的每个人都拼命地生活下来,挣扎又无力。
而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江行砚离开巷子的背影。
头顶灯光亮起,林惊棠才从故事的情绪中出来。
今年影帝有的评了,无论是上部电影的卧底还是这部电影的地痞,都足够拿出一比。
坐在前方的江行砚穿着端正的西装,脸上带着疏离的笑。
儒雅谦和与刚刚屏幕上的小混混简直判若两人。
结束时人太多,林惊棠拄着拐杖被堵在一边。
江行砚在身后不远处的距离和导演聊天,他侧了下身,林惊棠猛地转过头,将头顶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一声沉闷的笑声。
人流在眼前涌向出口,林惊棠挤不进去,怕被人发现便有些着急。有个高大的男人看着她上下扫视,从人群中挪了出来。
“小美女,我送你出去?”他眯着眼睛笑得不怀好意。
林惊棠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谢谢。”
男人又往前靠了靠:“别怕,我又不是坏人。看你不太方便,好心送你出去而已。”
她抿着唇不为所动:“我有腿,可以自己走。”
男人啧了声,正要说什么,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趋近。
江行砚向她走来,脸上挂着的笑容透着股冷意,他抬手招了下:“糖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