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我心里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但我知道,我所遭受的苦难远远不及这个棺材子。
我身上有诅咒,有阴山鬼城的印记,已是个招鬼的活靶子。可这些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没有人会因此而歧视我,因为他们都不知道。
而棺材子不同,所有人都知道他生在棺材里,又有一个行脚道士有言在先,因此,若是哪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那么他便是那个招来祸患的人。
可是,这些又真的与他有关系吗?许多人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我相信张家大伯的话不是胡诌的,他不敢再养棺材子我也理解,可我还是在心里为他鸣不平。
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莫名成了众矢之的,何其无辜!
“张家大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把他一个孩子扔到那种荒山野岭的地方。
稚子无辜!他的出生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再说,你说的那些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能证明那些事和他有什么必然关系。
他是你亲侄子,难道你真打算放任他自生自灭吗?”
张家大伯闻言一阵面红耳赤,我猜的没错,棺材子果真是他丢到那个地方的,如今被我说破,也只能哽着脖子红着脸哑口无言。
“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报警,告他遗弃呗。”
大珠冷眼看着张家大伯,她历来光明磊落,所以对这种不道德的事向来深恶痛绝。
可是,报警有什么用,严格说来,这棺材子本来就不是他的儿子,怎么告也告不到遗弃罪的。我苦笑,这秦宝珠这个时候莫不是气昏了头脑?
张家大伯听闻大珠要报警,着急地从门槛上站了起来,急道:
“我说姑娘,好好的你报什么警嘛,他的情况,这十里八村的谁能不知道,就算是镇上派出所的人来了,我也还是这个态度的。
养不了就是养不了的,我总不能为了他一个让我们全家人跟着遭罪吧?你们也得体谅体谅我是不是?”
张家大伯这话说的急,连基本的内疚都不再装一装,大珠气的撸起手袖来就想着跟他干一场来着。有些人,就该教育教育!
当然,若是动手,大珠着身板铁定是不够看的了,动动嘴皮子撒撒泼还能占点上风。
可是,就算吵赢了又有什么用,根本改变不了棺材子的处境。
大珠还想顶回去,我立马拉住她,对于她这种只图嘴皮子痛快,而根本没有任何用的争吵在我看来就是在浪费时间。
“张家大伯,既然这样,那你为何不把他送到福利院?
送到福利院,让国家来照顾他,这样他至少能平安长大。”
“唉!你们以为我没有送过吗?为了这事,我不知道前后跑了多久,好不容易把他户口问题解决送进福利院,可他才待了一晚就自己跑了回来。
福利院的后来也来了,可他死活不跟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家大伯一边说这,一边用力的拍着大腿,对于侄子的麻烦,他实在想早些解决。可这个麻烦总是丢不掉,甩不脱。
我没想到,这个棺材子,竟然是自己不愿意待在福利院的,在那里,至少有饭吃,有衣穿,有穿睡。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待在那里?
我转头看向一旁把头压得更低的棺材子。我不知道,对于他未来归宿的问题,我们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十分不友好的在这里争吵,推拒他会是什么感受。
想来,应该是自卑,郁闷,委屈,不甘心都有吧。
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是麻木还是伤害我不得而知,这个时候,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有一个能容身的地方,他却偏偏不去。
“那里有好多很凶很凶的小朋友,天一黑他们就出来,还要我陪他们玩,不让我睡觉。
我不肯,他们就打我,还说只要我在那里待着,就得每天晚上都不能睡觉,要一直陪他们玩。”
大概是知道我会问他,棺材子还没有等我开口问便扁着嘴说了出来。
我是想不到,他不去福利院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看看,他就是这么跟福利院的院长这么说道,可是当时院长就跟我说过,福利院的孩子都是按时睡觉的。
如果他不说在说谎,那么……姑娘,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我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张家大伯看着我,眼里的无奈几乎溢了出来。
听到这话,大珠也跟着打了个激灵,她看向我,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我亲身经历过,自然不会轻易否认棺材子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怀疑过他是否是为了不待在福利院才编出这么一套谎话出来骗大人的?
可是张家大伯也说了,他能见到已经去世的人,而且一说一个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再怀疑他?
这么说来,他是能看到鬼的?
难怪,就连他亲大伯也不敢在养着他。
我转头看了一眼干站在那里的棺材子,对于他的去留,我脑子一片混乱。他大伯家,他是铁定回不去的了,福利院也不用在想。
那他到底该如何安置才好?
看着张家大伯一副我爱莫能助的模样,我只觉得一阵头疼。
要是当初直接就把他留在荒山野岭里,我们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可如今救也救回来了,总不能又在重新把他丢回去吧?
我铁定是没有那么狠的心的。
果然,人是不能多管闲事的,你看这一管果然管出个大麻烦来了。这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老头,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就给我个痛快话,这孩子你到底是养还是不养?”
大珠咬着呀问,也不打算在这里跟张家大伯磨叽。
张家大伯闻言摇摇头,摆着他那双沾满泥污的手道:
“养不了,真的是没法养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不养,那我来养。”
“哎……不是,你……”
好你个秦宝珠,就这么喜欢大包大揽。你连自己都样养不活,敢大言不惭地养孩子?谁给你的勇气?
我看着她,想阻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她。我语无伦次,完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瞪了我一眼,一副我自有主意的模样。可她话已经放了出来,我只好闭了嘴,且看她怎么办。
“行了,我说我养,绝对不食言。不过,我有个条件。”
大珠高傲的抬起下巴,像个高贵的公主。她的话,不久是说给我和张家大伯听,也是间接的向棺材子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