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威不知道已经大难临头,瞥见顾烟,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看到江城源,先同这位大人物打招呼。
“江董,何助理说您找我。”
江城源点头,“你也过来看看这个。”
他指的是顾烟手里那堆账表。
顾烟这会儿手脚冰凉,方才江城源的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公司有人反映说大宗采购的常规消耗品质量都变得低劣,而与之不符合的是,采购花的钱却变多了。
顾威不是花高价给公司买好东西,很明显,钱被套出去了。
顾威走过来,往她手里瞟了一眼,瞬时面色就变了,他到底心虚。
他也万万想不到,江氏这位多年不见,刚刚从国外回来的董事长回来第一时间居然会查行政部的账。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犹如凝固住。
江城源慢条斯理靠住大班椅的椅背,看面前这两个人不说话,他笑了声:“顾烟,不然你先来说说你的看法吧。”
顾烟脸色也发白,她现在的感觉,仿佛被扇了无形的耳光,江时羿之所以安排顾威进入江氏是因为她,然而顾威却从江氏套钱。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脑海都是空白的,一种深深的羞耻感笼罩着她,她知道江城源一直瞧不起她和她的家人,现在顾威这个举动,只会让她更加丢脸。
她不说话,江城源却没耐心了,“陈秀梅刚来我家做保姆的时候,我看她一个单身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太可怜,让你们住进家里,你们倒是挺会顺杆爬的。”
顾威被吓得腿软,仍试图转圜:“江董,这……您是觉得大宗采购的物品太贵了吗?这个以后我们可以买便宜点的……”
顾烟攥紧了拳,想给顾威一个耳光,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能嘴硬,睁眼说瞎话。
如果江城源想,完全是可以起诉顾威的。
江城源瞥了顾威一眼,眼底的嘲讽不加掩饰:“你怎么进公司的,什么学历,经历几轮面试?”
顾威慌得手指发抖,居然去扯顾烟衣袖。
顾烟嫌恶地避开了。
江城源目光又转向顾烟,“时羿当初和你结婚,本来就是迫于情势,你们家拿了一百万还嫌不够,现在还要进公司里做蛀虫?”
顾烟咬着唇,“我……我哥做的这些事,我并不清楚。”
顾威一看顾烟是要撇清关系,着急喊她,“顾烟!”
顾烟痛苦地闭了下眼,江城源带给她的压迫感和羞辱感过于深重,她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
“你真无辜,”江城源讽刺道:“但,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哥这个学历,就连简历筛选都过不了吧。”
顾烟脸颊发烫,她无法否认。
江城源轻蔑地笑了声,“当初太过仓促,现在看来,就算是个假的儿媳妇,我也应该把把关,免得引狼入室,哦不对,说你们是狼,真是抬举,你们一家子,都是蛀虫,为了些蝇头小利,不择手段,恶心透顶。”
顾威哭丧着脸,说不出话来。
顾烟面容苍白地沉默着,她已经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再去为顾威或者顾家辩驳。
“时羿和你不可能一起过下去,这点我相信你应该也清楚,”江城源深深看着她,“这次我不会再放任,我们江家真正的儿媳妇,我会来把关,绝对不能是你这种人。”
顾烟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自己的自尊被人踩在地上碾,她居然没法反抗,顾威的所作所为,让她找不到一点点底气,好像就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了。
“时羿会安排你哥进公司,可见不知道轻重,”江城源看了一眼手表,“今天时间来不及,明天我叫律师和你谈,尽快拟定离婚协议,你签字净身出户,你哥滚出公司。”
顾威没想到江城源话会说到这一步,他彻底愣住了,“江董!这件事我可以弥补的,我可以……”
江城源抬手示意他闭嘴。
也许是江城源身上气场太过强大,顾威竟真就没说下去。
“挪用公款,骗取公司资金,我保留对你的起诉权,你们配合一点,这件事就算了。”江城源盯着顾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烟沉默几秒,才开口,嗓音艰涩:“……没有了。”
顾威还在说话,只是明显没了之前的底气:“江董,这件事我们可以再商量的,真的,我是想好好干的,能不能……”
顾烟忍无可忍,转身时瞪他一眼,“你能不能闭嘴。”
她的眼神称得上凶狠,倒是让他怔住。
顾烟双腿像是灌了铅,只想逃离这个令她难以呼吸的空间,刚走到门口,背后又传来江城源的声音:“对了,顾烟。”
她步子顿住。
江城源说:“我妈挺喜欢你的,她老了,身体不好,我也不想她被你家的事坏了心情,你要是还想在她面前要点脸,应该知道在她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顾烟咬咬唇,拉开门走了出去。
离开董事长办公室之后,她步子就变得很快,像是想要将今天所遭受的难堪都远远甩在后面。
顾威跟着她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顾威说:“怎么能这样呢,我这活儿才干多久就要我走?还要你净身出户,这老爷子也太不讲理了……”
他话没说完,顾烟身子一动,毫无预兆地扬起手,重重地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顾威被打得懵了,半晌反应过来,惊愕又愤怒地捂着脸叫起来,“你敢打我?!顾烟,你还有没有辈分了!”
顾烟打完他,手都是抖的,她眼泪在眼眶打转,“顾威,我早提醒过你,是你不知悔改,现在你牵连到我,你有什么脸说别人不讲理!”
顾威一时愣在原地。
顾烟其实很少会这样吼,多数时候,她性子还算平和,哪怕在家里陈秀梅时常偏心,她也从来不会撕破脸皮地叫骂。
电梯抵达一楼,顾烟飞快地抬手擦了擦眼角,迈步出去。
她打车回榕城,路上一直在抓手包的带子,方才那些窘迫好像还没有完全淡去,江城源看她的眼神,那些话语……
好像一把刀子,凌迟着她的自尊。
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江时羿还不知道在哪里照顾着许鸢,他知道江城源正在给她难堪吗?
而所有难堪的根源,是这段名不副实的婚姻,江城源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入室行窃的小偷。
眼泪又快要涌出眼眶,她深深呼吸,又咬咬牙,喊司机,“师傅,不去榕城了,你导航最近的律师事务所吧。”
她不能再将决定权交给江时羿,被动地等待。
既然他无法像个真正的丈夫那样在她有难的时候站在她身边,那她的决定,也不需要他来干涉。
她现在只能想着她自己,因为没有人会为她想了,顾威不会,陈秀梅不会,江时羿也不会,她只有她自己。
明天江城源的律师派过来,那将是又一重羞辱,她受不了再来一次,她必须掌握主动权。
江城源的要求不就是让她净身出户吗……
这很简单的。
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离开,在她崩溃之前离开。
进了律师事务所,她找到一个律师,简明扼要说明自己的来意。
“请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