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四年,兄长汤鼎病逝,十二岁的他曾在皇爷吊唁时,见到了被皇爷牵着的孩子。
若论面容,眼前的年轻人眉目与那孩子十分神似。
就在他惊奇这小娃儿是谁时,当时的太子朱标让那孩子叫自己一声小叔叔,那时候他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朱雄英。
只可惜那孩子隔年便去世了,汤軏都没来得及深交。
算起来,常升算是那孩子的舅舅,汤軏连忙拱手道:“不知小兄弟名讳!”
朱英郑重回礼道:“在下朱英,应天府人士!”
“朱英……”
汤軏默念了一句,他出兵之时,已经收到了南京六百里加急的圣旨。
蓝玉,冯胜的名字就放在圣旨上,惊的他连夜赶来,一路上都在想究竟是何等的妄动,皇爷要把两位柱国大将一并拿下。
现在看来,一切问题的起因,皆是眼前眼熟的年轻人了。
好在蓝玉和冯胜似乎没有异动,这小伙子也好好的,那多半无事发生。
半路上遇到此地卫所守军,似乎也是去增援蓝玉所率一部,但前脚刚见到卫所士卒,后脚就看到蓝玉被人抬着路过。
听说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也是蓝玉告知他不必急行,保存士卒体力,等到了好好见见世面。
似乎有些灵光闪现,可下一瞬就被常升在肩头上拍了一掌。
“你吞吞吐吐的,我舅境况如何了,他要是出问题,那就是大事情了!”
汤軏这才说道:“大将军没事,人已经醒了,念叨着要找你,我已经派人送回南京,等你们回去自然能见到!”
听闻蓝玉没有大碍,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都没事了,那我去休息去了!”
朱英对着常升和汤軏行了一礼,自顾找地方休息去了。
眼下天已经蒙蒙亮,经过一夜战事,朱英没多疲劳,可一想到能把这些大明武将摆平,那等回了南京,他便能迅速启程,避开这是非之地了。
汤軏望着朱英离开的背影,还没收回目光,就被常升伸手在眼前晃了晃。
“看啥呢?”
“常大哥,你不觉得这朱英神似一个人吗?”
常升淡淡一笑,“怎么,你说他像我那早夭的大外甥吗?”
“啊,你也发现了?难不成当年皇……”
常升一把捂住汤軏的嘴,放低声音道:“这事还不确定,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小子可以啊,居然见过雄英!”
汤軏点点头,回忆了下朱英的容貌,再看到常升的异常举动,心绪百转间似乎也猜到了点什么。
这事居然不跟汤家说说?
汤軏刚升起点不快,随后又马上消去了。
老爹已经告老辞官,现如今病的无法说话,要不是皇爷征召入京,他也做不得这海防督府。
现如今大明朝堂上的纷纷扰扰,与汤家都无关了,可这年轻人,或许可以抽空让他去见见家父。
毕竟昔年的朱雄英,父亲也时常用他来勉励自家的几个兄弟,老爹病重如此,哪怕眼前人不是朱雄英,起码也可以让父亲开心一些日子。
“想啥呢,我有个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跟我过来!”
“我还得调兵安排城防,常大哥,等我忙完了再跟你秉烛夜谈!”
“谈什么,你要安排什么城防,我说你小子是从西边过来,没看到东面一地的尸体么?”
汤軏神情一动,“我是收到了求援,可到了此地发现一片安静,难不成已经遭了倭寇袭扰了!”
“你自己去看!”
此时东方已经鱼肚白,常升带着汤軏就上了城楼,此刻城墙上鲜血遍地,箭矢插满了夯土城墙,汤軏一惊,难不成先前已经遭遇了一场大战,而且十分惨烈。
“倭寇呢?”
常升手一指,汤軏才看到城墙下密布的尸体,身穿甲胄的明军已经被同袍收回了城内,所以城头下皆是倭寇尸体,汤軏连忙下楼,打开城门检视了一番,才叹道:“想不到是德川一部!”
“何谓德川?”
“常大哥,以往的倭寇,大多是扶桑浪人与田农组成,加上一些劫掠的海边渔家人组成,只能算得上散兵游勇,可这德川不同,他乃扶桑士族出身,本来国朝不禁海时,这些德川部众还与国朝有贸易往来,但禁海之后,这些人没了生计,又觊觎我国朝物华天宝,所以这些人就支持武士靠着快船迅速占领的东海各岛,已经成为了闻风丧胆的海盗!”
“就我所知的线报,这德川部众收拢了近乎两万人,这次袭扰卫所,居然守下来了,不行,我得速速发报调兵,这伙人估计会卷土重来!”
“我这事更急!”常升一把拉住汤軏,说道:“兄弟我学了个专门对付倭寇的阵法,等会你调遣人手随我去北边一趟,那里还有几个兄弟的甲胄要收回来。”
“可是,我得守此城啊!”
“用不着你守,想想先前的朱英,有他在,城丢不了!”
汤軏还想说什么,就被常升拉着去清点人马了。
趁着朱英休息的功夫,常升拉着海防明军来回走了一遭。
原本汤軏还觉得常升对付倭寇之法有待商榷,可当他带人赶到杨柳山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镇住了。
连带着所辖的部下都呼吸粗重。
“如何?五百人对战两千倭寇,无一阵亡,伤者十二人,你想不想学?”
汤軏的手都微微发颤,这是什么战绩,便是父亲昔年率军抵抗倭寇,都没有打出如此华丽的战绩来,这是如何做到的?
常升摸透了汤軏的心思,笑道:“想学的话,我需要你帮个忙!”
汤軏正色道:“常大哥,如此利国利民的战法,我想不必你传,只需将此战捷报传入皇城,皇爷自然会下令让我海防明军通力学习。”
“你小子咋也成人精了!”
常升笑骂道:“你不想想那德川的部众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来袭,你要是先学了,没准皇爷还没下旨,你自己也立大功了,这样一来,咱们这一辈,也就徐辉祖和李景隆没什么作为了,汤和叔叔知道了也会高兴不少。”
汤軏本想用皇爷诏令让常升没法拿捏,随后自己说出。
没成想他把家父和其余几位功臣之后裹挟上了,汤軏想了想才说道:“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常升说道:“很简单,我今日便会带着我骁骑营禁卫回南京,出城三日到换防的时候了,这擅自调动禁卫,要不是蓝玉和冯胜两位国公担责,谁能调动禁卫?”
“所以你大哥我得赶回去,而你需要做的,就是现在把你老爹的病症给列出来,然后去找朱英帮忙,就是跪着求也得求下来!”
“啊?我还得给他跪下?”
常升不满道:“委屈你了?要是身份坐实,你就说你小子跪不跪?”
汤軏冷哼道:“他要真是,我给他磕几百个头都行,要不是,那我如何自处?”
常升一巴掌拍汤軏头上,“你爹的病还治不治了,老子就跟你说,蓝玉昨晚中了刀伤,等仗快打完才得到救治,血都快流干了,硬是在人家手底下救活了,给你机会你咋不中用呢?”
汤軏本来还皱着眉头,让去求朱英给他爹汤和治病,朱英这小年轻能治,莫非喊你常大哥,你常升真把自己当做常茂大哥了?
可听到蓝玉受伤,被起死回生,汤軏眼神猛然一亮。
“常大哥,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