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导，还有什么吩咐？”

这么晚了，还不走，这肯定是有话说，张枫的套路，吴迪也是很了解了。　　若是论身体上的距离，两个人现在还像纯情的中学生似的，但是，那也是因为条件所限。　　想要更进一步，就要在老张和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这多少有点尴尬。　　不是不行，以老张和夫人现在的态度，估计还巴不得他们两个赶紧一日千里呢。　　可是，吴迪也好，张枫也好，目前都没有这个意向。　　吴迪呢，是觉得，想要和张枫正式走到一起，总是要有那么一点成绩以后再说。　　不是吴迪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或者是想要故意拖延吊着张枫，而是，这一次他是真心想要获得一份稳定的感情。　　既然是真心实意，那就要拿出态度来。　　以往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不负责任的态度是肯定不行了，就算张枫没什么，吴迪也下不去手。　　对于张枫来讲，她的顾虑就是更加实际的了。　　这是哪里？　　这是张宅，就在老张的眼皮子底下，还有那个听风就是雨的老妈，就这样的环境，你让张枫怎么和吴迪再多发展？　　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们老两口惊动，而且，现在两个人是分成一南一北两个宅院居住。　　虽然在外人看来，就是同居，但是这个宅子里的人还是很清楚的，两人之间一直很清白。　　如果这个时候，不管是吴迪搬到张枫这边，还是张枫搬到吴迪这边，总是会受到各种熟人还有多事的父母的审视。　　风言风语，还有各种指指点点，加在一起，只能让张枫烦躁不已。　　那怎么办？　　当然是先忍过这一时了，等到换皮正式上映，吴迪和张枫的感觉更加亲近的时候，一切也都水到渠成了。　　甚至，张枫有一种设想，如果可以，就和吴迪一起搬出去同居，也不失为是一种好办法。　　不管是不是为了小情侣卿卿我我，至少，这样她可以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摆脱父母的视线，轻轻松松的生活。　　也就是某种程度上的做自己。　　不过，现在还不行。　　和吴迪一样，张枫也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向父亲证明的机会，不管是她还是吴迪，都把赌注押在换皮这部电影上。　　吴迪把它作为在圈里站稳脚跟的敲门砖，而张枫呢，就等着用它来向父亲交答卷。　　所以，就算是着急，现在也只能先保持现状。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把换皮当做电影节的开幕影片？”

不知为何，张枫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还用那种冷飕飕的眼神盯着吴迪。　　吴迪身中数箭，几欲倒地。　　“还能有什么原因，我中午不是都说过了吗？”

“张导，你不是也都已经表示理解了吗，就不要再纠缠了吧，大好青春留给更加值得思考的问题，不好吗？”

张枫只想冷笑，还谈起青春，谈起思考了，更可疑了！　　“还是不说？”

张枫逼近几步，纤纤玉手就摸上了吴迪的脚踝。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刑……刑讯逼供吗？”

吴迪吓得都结巴了，虽然按照他对张枫的了解，她不是那么狠毒的女人，但是，谁知道呢？　　女人心，海底针，谁能说得准？　　尤其是现在的张枫，还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不心虚，那绝对是骗人。　　“那怎么可能呢？”

“我这都是心疼你啊，谁让你不肯说实话呢，我觉得，肯定是因为身上太疼了，太难受了，所以，你才分不出什么是谎话，什么是真话，我是导演，又是你的长辈，当然要多照顾你了。”

“是不是？”

张枫嘴上说的好听，你手上就已经开始使劲了，一点一点的，一寸一寸的。　　“别别！”

“姑奶奶，别来真的！”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吴迪苦着脸，委屈的要命。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让他选择性不说实话的，当然不是什么对张枫有利的话。　　她听了，也肯定不会高兴，何必闹这个不痛快呢？　　可是，张枫显然很坚决。　　她还没有闹明白，将要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将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打击。　　那个打击，是非常重大的！　　非常恐怖的！　　甚至是致命的！　　“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说就说吧，这可都是张枫逼的，到时候，惹了她不高兴，可不要又来反向扣锅。　　张枫撤了手，抱拳看着他，吴迪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其实呢，如果不是换皮这部电影，如果是一部文艺片，或者是披皮的文艺商业片，我也很赞成去电影节闯一闯，但是，我们可是商业大片，而且，是主打魔幻爱情的题材，我认为，这种类型的电影，根本就不符合电影节的那种调兴。”

“为什么不符合？”

“电影节还有什么特殊的倾向吗？”

张枫的这句话，说的倒是还有些水平，相比国际上种类繁多的电影节，目前内娱的电影节，确实门类比较单一。　　比如，在国际电影节中，有很多专门推广文艺片，小众类型，实验类型影片的。　　目前代表业内权威的欧三电影节，在主版块之下，也有很多次级版块，就是为了给那些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片，纪录片，甚至还有动画片一个展示的平台。　　至于这些电影节的开幕闭幕影片，也算是万众瞩目了，因为电影节本来的格调比较高，那么，为了维持这种格调，也就要在选取影片这件事上，更用心。　　一般开幕影片往往会选择当年口碑好，偏文艺的电影，如果导演是该电影节比较青睐的嫡系，那就更加容易操作了。　　而闭幕影片，则多选用新技术高清修复版本的老电影，这些电影都很经典，但是，如今的电影院已经罕有上映的机会。　　于是，在电影节上面，利用正规的播放设备，进行重映，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同时，通过放映这些经典影片，也可以给一些电影公司拉投资。　　但是，面前内娱的电影节，还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选取开闭幕电影，比较随意。　　所以，要是黄导真的有意图，换皮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冲上去。　　但是，这真的不行。　　要是上了，就糟了。　　“电影节当然没有自己特殊的倾向，但是，张导，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点尖刻，希望你不要生气。”

在吴迪再次阐述之前，他还是照例给张枫打了一个预防针，张枫面露不屑。　　“啰啰嗦嗦的，你到底是想说，还是不想说？”

当然是不想说了！　　要不是你逼我，我能说吗？　　“所谓电影节展映，你要播放全片吧，恕我直言，对于有的影片来说，越是提前放映部分片段就越是容易引人遐想，从而增加正式放映时候的好奇感。”

“票房也会持续走高。”

这些好听的话，是留给其他优秀的电影的，却不是来形容换皮的，这一点，张枫听的很清楚。　　于是，吴迪停顿的时候，她并没有回话。　　就这样静静的等着，等着吴迪接下来的所谓丑话。　　“但是，有些电影，俗称见光死，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好评没有收获，反而把牌子砸烂了。”

“张导，我们这部电影吧，可是瞄准春节档的，那可是只能赢不能输的战斗！”

“是绝对的战场厮杀，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吴迪虽然表达的很委婉，但是已经把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就看张枫如何抉择了。　　其实，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复杂。　　不管张枫现在是怎么想，中午的时候，她不是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吗，暂且搁置。　　既然那个时候都没有继续坚持，现在当然也不会突然变卦。　　吴迪的眼神，多少有些深情的意味，不管吴迪自己有没有感觉，至少，张枫是这样感觉的。　　“你是说，换皮就是见光死？”

“如果提前首映，就很容易把自己给搞砸了？”

你看，同样一件事，就不能委婉一点表达吗？张枫这个人，一向是这么的不讲究。　　“差不多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可没有说的那么难听。”

“难听不难听，意思不都是一样的吗？”

张枫翻了几个白眼，起身就要走，吴迪赶紧推着轮椅上前：“怎么？”

“生气了？”

“你别那么疑神疑鬼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我没那么小心眼。”

还说不小心眼呢，脸都耷拉下来了。　　“我也知道，你这样说，都是为了电影考虑。”

“你知道我是好心就好。”

吴迪松了一口气，老实说，有票房就够了，还追求什么呢？　　这年头，拍票房大爆的烂片一点也不丢人，又烂，有没有票房的才最致命。　　换皮这部电影，一看就很有卖相，要不是闹今天这么一出，吴迪还以为，张枫这就算是看开了。　　从他投拍开始，就已经是把这个项目看明白了。　　就是奔着赚钱去的，要是能有口碑，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却没成想，看起来不动声色，其实，张枫竟然也存了一颗去电影节上显摆的心。　　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活动！　　幸亏被吴迪阻拦，要不然是要坏大事的！　　“不过，虽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也不要以为，我拍电影都是为了钱。”

不是我为了钱，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吴迪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却给了张枫这样的眼神，以他们两个的相熟程度，张枫肯定看得出来。　　“当然是为了艺术了！”

“我告诉你，你不要小瞧我，虽然第一部影片，我走了商业路线，但是，等我有了知名度，有了钱，我就会投拍文艺片！”

“剧本我都写好了！”

突然之间，张枫攥紧了拳头，向着吴迪宣誓起来，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得到多少回应。　　而她自己，则好像是卸下了心中重担，就这样开了门，脚步轻巧的走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这也太轻松了！　　看着关闭的房门，飘荡的窗帘，张枫就这样走了，连一个模糊的背影都没能留下。　　吴迪望着不远处的床铺，怅然若失。　　他XX的！　　早知道就不追这几步了，还要自己上床，他的脚！　　真的好疼！　　张枫也不知道扶一把！　　…………　　没有人搀扶，也没人照顾的吴迪，还是安安全全的抵达了片场，在黄导的司机的帮助下。　　说了不生气的张枫，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吴迪连她的尾气都没有看到。　　显然，所谓的不生气，都是假话，吴迪都可以猜想到，她一边吹牛不生气，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边咬着牙，气得上蹿下跳的情景。　　短片这边的剧组，人数有限，除了黄导是大牌，其他的工作人员，看起来都是新人。　　这一点倒是和吴迪这个演员界的新人有几分相似，非常合衬。　　新人团队就是有这一点好处，办事利落，还没那么多的破事，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会一往无前的进行下去。　　吴迪也是个乐于配合的，虽然拖着伤腿行进多少有些困难，但是，他还是努力坚持着。　　倒不是因为机会难得亦或者是等着用这样一则公益短片来刷脸，而是，出于职业习惯。　　著名的喜剧导演老比利说过，电影就是电影，电影也没什么了不起，生活中还有更多值得你发现的愉快和幸福。　　纵观老比利的导演履历，可以说，他一入行就开始拍摄喜剧片，而这些喜剧片，用现在的眼光返回去看，基本上都属于上乘之作，而且，还没有一点低俗的成分。　　实际上，相比那些严肃的剧情片，意识流的文艺片，想要拍好观众们喜闻乐见的喜剧片，难度更大。　　受类型的制约，喜剧片的受众更广泛，能够把这样广泛的观众群体都逗笑，并且让他们觉得轻松愉悦，获得了心灵上的满足感，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手握多部喜剧经典的大师，也从没有认为自己在做的事是多么伟大的，多么崇高的。　　他只是喜欢电影，热爱电影，并且把这件事做好了而已。　　对于吴迪来说，讲那些大道理或者是喊一堆口号都是很无聊的行为，也根本就没有必要。　　并没有那么贪心，也并不想迅速成长为捞钱的机器，却也没有那么虚无缥缈，一谈到电影就是什么追求，什么审美。　　你就是一个靠着别人赏识才能获得演出机会的新人，唱什么高调呢？　　不过是干好本职工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