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蝉鸣挟着凉爽的微风,飘到楚晚棠的屋内。
霜儿拿来自己平时用的纸笔,坐在梳妆台前,一笔一划地教二小姐认字。
楚晚棠没有书桌,整间屋子里只有一张梳妆台,还很窄小。
但这并不影响她学习。
她小的时候,别说桌子了,就连纸笔都没钱买。
妈妈便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地上划出一个个字迹。
“横着拉一道短线,这便是‘一’……”
“此字念‘壹’。”
霜儿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楚晚棠掩好心中的酸涩,笑着应道:“老师,我学会了。”
霜儿知道,小姐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老师”是何物,霜儿没听过,不过她想,应当和“夫子”是差不多的意思。
她也不相信二小姐看一遍就学会了,但也没拆穿她,继续写第二个字。
等到她从“壹”写到“拾”,楚晚棠便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个世界的字体,与她以前世界的繁体字别无二致。
“霜儿,今日辛苦你了,我们不学了。”楚晚棠见她要接着下笔,及时出声制止。
既然她识得这个世界的字,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霜儿只当小姐累了,听话地收起了笔。
楚晚棠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嘱咐霜儿帮她烧桶洗澡水来。
这具身体已有十几日没洗过澡了,浑身散发着酸臭味。
可怜了霜儿,刚刚还靠她那么近。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霜儿便备好了洗澡水。
楚晚棠不习惯被人伺候着洗澡,好说歹说才将霜儿劝出去。
霜儿怕二小姐出意外,索性又坐在台阶上,替她守门。
温热的洗澡水将楚晚棠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她来不及闭眼享受,便哼哧哼哧地搓起了澡。
她身上脏兮兮的,稍稍一搓,就搓出了泥。
于是,她便开始更加卖力地搓洗自己。
洗干净的楚晚棠,恢复了白白嫩嫩的模样,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发现了原主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白。
浑身上下都白如凝脂。
不过,一白遮百丑这个说法对她却不起作用。毕竟,她太胖了,脸上还有可怖的胎记。
楚晚棠没多想,琢磨了两下,就躺去床上睡了。
毕竟,明天她还有要事在身。
**
将军府不知何时,已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府中依旧灯火通明,对于楚府的一些人而言,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拢翠院。
楚灵儿见母亲走出里屋,慌忙上前询问:“母亲,父亲何时能醒?”
身着淡紫轻丝月牙裙的妇人冷然道:“明日一早。”
京都无人不知,将军府的夫人是个温婉纯良的大善人;不仅如此,花信年华的她却依旧拥有如花的美貌,与女儿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母女,更像一对姐妹。
外人眼里的她,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了解,她骨子里是透着寒冰般的冷漠。
眼下只有她与女儿两人,她自然不会戴着伪装的面具。
她扫了眼伫立在一旁的楚灵儿,见她脸上的伤疤未退,嫌恶地蹙起了眉,“以后不许再伤到脸。”
她的声音透着无情,语气冷若寒霜,完全不像一位母亲在同自己的女儿说话。
楚灵儿却早就习惯了她的口吻,垂着脑袋闷声道:“女儿知晓了。”
两人未再谈话,屋内徒余火烛燃烧的窸窣声。
楚灵儿满腹牢骚,极其不情愿地候在榻上。
母亲也真是的,既然父亲没有大碍,就让她回去睡觉好了,在这儿装样子给谁看啊。
夜已深沉,楚灵儿呵欠连天,恨不得倒头就睡,可她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母亲让她守着,她就得守着。
就这样,她强忍着睡意,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
“老爷,你醒了。”
里屋传来温柔的关切声,楚灵儿顿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冲了进去。
她红着眼,扑到楚平章床前,乖巧地唤了声:“父亲。”
楚平章早就被扶着坐起了身,他醒来的第一眼就见到夫人和女儿,心里顿时欣慰了许多。
“爹爹~”楚灵儿如往常一般开始撒娇,声音中夹杂着深深的担忧,“灵儿守了爹爹一夜,终于盼到爹爹醒了过来。”
她一夜未眠,眼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眼眶中也生起了几道红血丝。
楚平章见此情景,心头一软,“灵儿乖,快回去睡觉,不用担心爹爹了。”
楚灵儿心里求之不得,脸上却露出执拗与更深的忧愁,“灵儿不去,灵儿要留在这里照顾爹爹!”
说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眸望了一眼含笑的母亲,继续说道:“爹爹还是劝母亲去休息吧,她也是整整一晚都没睡,还躲起来悄悄哭呢。”
“灵儿,不许胡说!”
沈亦云佯装责怪,身形却轻微地晃了一下,好似虚弱至极,却为了不叫人担心一直强撑着。
楚灵儿极有眼色的上前扶稳她,“母亲,您没事吧。”
“我无碍。”
沈亦云的声音柔弱极了,激得楚平章升起强烈的保护欲。
“亦云、灵儿,你俩快去休息!”楚平章肃声道。
眼前的两人,是最爱他、担心他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女因为他而病倒。
楚灵儿装作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福了福身子,“灵儿听爹爹的,灵儿告退。”
“老爷,药已晾到温热,妾身服侍你用下后再去休息也不迟。”沈亦云从候在一旁的丫鬟手中接过药,坐到了床边。
楚平章见拗不过她,只好依她喝了药。
沈亦云走后,楚平章立马唤出隐在暗处的暗卫。
若是楚晚棠在场,她一定能认出,这个暗卫就是带头搜祠堂的那人。
“昨夜伤我之人,是谁?”楚平章沉着脸询问。
他的腹部依旧隐隐作痛,虽不伤及要害,但让他感到万分屈辱。
那日实力不可小觑,明明可以重伤他,却像挑衅似的,只抬手给了他一击。
可就是这一击,他都来不及躲闪。
暗卫单膝跪地,垂着头答:“将军赎罪,属下办事无能,那贼人被我等刺伤后,不知所踪。”
“哼。”楚平章睨了地上之人一眼,只说,“你且退下。”
暗卫重新融进暗处。
楚平章眼眸微眯,心中已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