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担忧前路渺茫,为了活命,选择进入南里的妇孺仍有三千之众。
三季稻实现量产之后,南里余粮充足,加之改良了红薯、土豆、玉米、黄豆等饱腹作物的种植方式,就更不缺吃的了,但也没有多到可以救济几十上百万难民。
符合条件的妇孺登完记,被带到附近的临时窝棚,每人分得一个红薯、一碗粥,次日一早又随人从青峰群山西南边的栈道小路离开,到了临县酆云县楮山。
半年前,宁钰让人将楮山纳入保护范围,而楮山的原住民早就不知去向。
楮山紧临青峰群山,因山势平缓,梯田耕地成片。
田地不过荒废两三年,重新开垦难度不大,用来安顿难民正合适。
妇孺被带到楮山安顿下来,有女民兵照看,大鱼大肉没有,一日三餐不缺。
白日里。
妇女下地劳作。
有专人教她们科学的种植方法。
当然,这些人除了教她们种地,还有一项监督任务,防止有人插科打诨。
至于揪奸细什么的,顺带。
孩子们不用下地,留在寨子里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诸如洒扫、摘菜、喂猪、喂鸡等杂务,另外就是上午在大棚里读书。
再有就是每日一个时辰的操练。
虽说人身自由受限,但好歹能安稳度日,有吃有喝有穿,还有书读,难民心里已经很满足。
南里收容妇孺之事流传开,不到两个月,前来投奔的人数就从三千多人迅速扩张到十七万余人,先到的难民种出的粮食难以为继,南里压力倍增,余粮迅速缩减。
南里百姓从前能吃十二分饱,现在只能吃四分饱。
与此同时,楮山已经不够容纳如此多人,于是宁钰一拍板,将半个酆云县都划了进来。
在宁钰下令将扩大耕地面积后不久,东江王将小东江王救回南地,转头欲拔出南里这颗长在腹地的钉子,甚至亲率大军出征。
大军行到酆云县,宁钰孤身一人去见了东江王。
两日后,东江王退兵。
和东江王达成协议后,宁钰放开袖子大笔一挥,将与南里相邻的四个县全部囊括进来,把土地直接分给了难民。
土豆、红薯、玉米、芋头、水稻……
难民种出粮食,一半留下,一半上交。
难民上交的粮食又用来养下一批接收的难民,每一批难民只能吃四个月分配粮,四个月后地里不出粮食,直接撵出去。
而接收难民的范畴,也不再局限于妇孺。
有东江王作保,南里军挂上了东江王的旗帜,加上南里军本就凶名在外,事情进展的相当顺利。
到了年底,统共收容的难民数量已达到六十二万人。
不仅如此,宁钰等人又从难民里招募了九万人组建了第三支军队。
第二支军队是收编的一些还算正义的流民起义军。
而南里初时的六万人,战死两万八,又补充了两万八,所以还是六万人。
另一头,燕时也已闻名天下,成为一杆不败的活战旗。
渡过大江,占领了湖广不少地盘。
东江王忙着应付燕时,军粮不足,想起来南里知县承诺秋收后为东江王大军提供军粮之事,派人来催要,却赫然发现大半个重庆府都到了宁钰手中。
不仅如此,当初他没放在眼里的几万人,摇身一变,成了一支人数超过二十万的庞然大物。
催粮的人离开时,宁钰特意命人挖了一碗稻米带给东江王做礼物。
歇晌的时间,壮班差役来禀。
“赵典史,外头来了好些人求见徐大人。”
“什么人?做什么的?”赵遇海将毛笔轻轻搁在笔搁上,抬起头来。
“说是要捐款。”
捐款?赵遇海纳闷,起身步出签押房,“走,去看看。”
“徐大人不在衙内,尔等有什么事说与本官也是一样。”赵遇海不动声色打量挎篮子背背篓的一群农人,其中几个他还认得。
腰背半驼的徐勤上前。
“典史大人,我们是从杏花村来的,听闻军饷告急,所以……”
顺着徐勤的目光,赵遇海看向后方两辆平板车。
两个月没发饷银了,不怪乎下面的人多想。
赵遇海走向板车。
一个妇人掀开麦秆席子。
每辆车上陈列八个大箩筐,筐子装满银锭子或铜钱挂。
两辆车加起来少说上万两。
赵遇海吃惊,杏花村徐氏一族富裕他知道,但上万两现银也不是说拿就拿的,必然是动了筋骨。
事实上,杏花村九成人家掏了底才凑出这些银子。
“像徐大人所说,护卫家园人人有责,小人知道所需饷银数量庞大,这些不过杯水车薪,但杏花村村民也想出一份力,否则良心难安。”
说道此处,徐勤又一次对未能在大难到来前将银票都兑换成银子懊恼不已。
“此事需得徐大人拿主意。”赵遇海思忖道:“要不这样,现将银子留在县衙,待问过徐大人的意见,再做安排。”
目送杏花村众人离去,一个差役忍不住感慨。
“没想到杏花村这帮白眼狼,也有养熟的一天。”
“精诚所至。”赵遇海同样感慨万千,“行了,赶紧把赵捕头叫回来。”
赵简快马加鞭赶到牛头寨同宁钰说了此事。
对此,宁钰也很意外。
徐家四个月前就没钱了,城里富户掏家底捐赠了二百万两支撑了两个月,粮食的问题能解决,银子是真没办法。
原还想盘剥一下谢家,结果谢家人兜里比徐家人还干净。
既然寻不来钱,索性欠着。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都欠下二百多万两了,不在乎再多欠几百万两。
左右战争快结束了,到时欠下的饷银自然有人替徐家还。
倒是杏花村的几个老家伙,委实叫人意想不到,不知是真心想通,还是别有所图。
“让他们拉回去吧。”
不等赵简应话,一个扛大锤的黑面将军走了进来。
“好消息。”刘通笑容满面。
“我先回去了。”赵简看了眼笑容满面的刘通。
他自知自己不是军中人,不便留下,急忙告辞,却被刘通拉住,“不是什么大事,赵兄弟听听也无妨。”
宁钰被他勾起兴趣。
“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