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惜确实离开了。

只不过躲在暗处发现玉京箫的时候，也有了留下来观察一会儿的兴致。

她这次回来是帮月上仙驱毒没错。

但如果能一次性解决掉旧账，她也不介意。

今时不同往日，身份也不一样，她魔族之躯肯定不能再当玉圣的徒弟了。

即便对方没有提。

不过这师徒身份还在，因果自然也在。她回来，就是想要斩断这份因果的。

再次踏入浮宫时。

乔惜还略微有些感慨，她也换回了之前和玉京箫有过一晚的那个身体，也是被昼锦堂亲自转化为魔族的这个替身。

如果她是正常人。

或许会埋怨师尊为什么舍弃她不来救她。

灵界早已无忧，只是玉京箫在知道她被转化为魔族的时候，还是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继续保持沉默。

若是没有意外。

下次再见时，那定然也是玉圣来清理门户了。

曾经一直都在护她的师尊，如今会为了灵界将她清理门户。

曾经想要夺取她圣体的魔尊和妖皇，现在一个让她当了王妃，成为魔界的女主人。

另一个说，将妖界给她也无妨，他只要她。

兜兜转转一大圈。

到头来竟然会是这么个结局？真是造化弄人。

‘乔惜’顺着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回到偏殿，只一眼便看见玉京箫了。

和那天她得知归师兄是妖皇时一样。

师尊也是在这里等着她，只是那时师尊看她的眼神里有淡淡的温柔和怜爱，现在再四目相对时。

她却从师尊的眼中看见的尽是冰冷，或许还有挣扎的痛楚？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乔惜垂眸取下腰间的仙器镰刀，此仙器乃是开天斧的二十枚道韵碎片所化。也是她刚拜玉京箫为师时，师尊赠予她的。

那天起，也是种下了这份因果。

而现在她已经堕魔，无法再使用仙器。

留着……确实没什么用了。

玉京箫始终有一缕神识在她身上，也定然知晓她是何时被转化为魔族的，可即便如此，玉圣也从未动摇过。

乔惜也不由佩服起他的立场坚定。

如今回来，也不过是正式告个别，斩断这早该结束的因果罢了。

比起未来某天被玉京箫清理门户，乔惜自己主动上前来跟他断掉这因果，好歹这样会体面很多。

“师尊，这个……还给你。”

她这么说着也将手里的仙器镰刀放下，而后退了一步郑重磕头行礼。

“多谢师尊这些年的教诲，弟子不孝。从今往后，不会再踏入仙门一步。”

再起身抬眸时。

她的神情淡漠，找不到昔日少女活泼灵动的半点影子。

她还活着，可是她的心在她被带走的时候，堕落为魔的时候。

就已经死了。

玉京箫看着那仙器镰刀，淬在上面的是魔族和妖族的血，至邪至恶。

三界会晤混乱时。

‘乔惜’用这把仙器去保护旁人，与那些入侵的妖族魔族厮杀，可是后来——

保护着同伴的女孩。

救了诸多无辜之人的她落难，被魔尊抓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发现。

甚至是……营救。

不，还是有人发现的。

玉京箫知道，但是他不可能舍下灵界众生去魔域救她。可后来即便灵界恢复平静，他感受到女孩已经被转化为魔。

想要再去时。

也已经晚了，根本就来不及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乔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已经化为魔，还站在他对立面的乔惜。

仙门的人从未放弃过她。

公布她失踪讯息的时候，也在翻天覆地地去找。他守护的苍生未曾放弃过她，可是他却先放弃了。

而今再相见，恍若隔世。

浮宫的冬景和春景截然不同。

玉京箫立于冬景之中，风雪如同他那不染尘埃的洁白长袍，孤寂飘零之时。

雪落肩头便化开。

立于春景的女孩已经没有昔日的灵动，那双似是寒潭般冰冷空洞的美眸，找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她将仙器放下。

像是害怕惊扰到画中人，她只用一缕淡淡的魔气将仙器挪到冬景之中。

这妖冶绝美的容貌。

衬得她眉间的堕魔印记愈显瑰丽。

‘乔惜’垂眸掩下淡淡的失落：“让他们不必再寻，只当仙门秘传弟子乔惜已死。”

玉京箫看着这样的她，喉结艰难地滚了滚。

始终封锁在心里深藏的情一旦爆发，呈海啸似的席卷而来，霎那间将所有的理智冲破。

悲痛悔恨亦或者是满腔酸楚，人本性中的所有负面情绪都翻涌而来，不断刺痛着他的心脏。

也让此时此刻痛彻心扉的他，宛若行尸走肉般毫无知觉。

“惜儿……”

只是轻唤她的名字，却宛如有千斤重，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玉京箫何尝不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是想过，若到时再见面，他必定会亲自……不过这样也好，由他亲自来可以免除她的痛苦。

惜儿生性善良。

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现在心脏揪痛着，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他索性顺从本心。就此随心所欲将乔惜永远留在浮宫，只要她出不去。

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玉京箫将这道声音强行压制下来，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春景那边药园里的仙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一蹦一跳跑过来寻乔惜时，感觉到有魔气，却又在远处停下。

不过。

它们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迈着几条根须跑过来，扒拉在女孩的脚边。

‘乔惜’叹息一声。

故意用魔气逼退这些仙药，由天地生养灵气滋润的这些仙药，无疑是最怕魔气的。

被女孩逼走时，它们像是还有些不甘心。

不过还是灰溜溜离开了。

‘乔惜’也将注意力从仙药身上收回，她抬眸对玉京箫微微颔首示意，便打算直接离开浮宫。

可就在她转过身时。

微风掠过，她的腰被人从身后搂住。

下一刻便跌进了有些熟悉的怀抱中，而属于玉京箫的清雅淡香也随之缠绕而来。

抱着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着。

即便她现在看不清玉京箫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出来。

“师尊……？”

‘乔惜’垂眸看了看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再感受到自己后背正贴着玉京箫的胸膛，忍不住疑惑出声。

情丝不是解了吗？

可是现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也让她感受到玉京箫身上紊乱的气息。

她何曾见过师尊这般失态。

若要说，也只见过那一次。不过那次是喜悦，却不是像现在这样复杂。

“……回主殿，祛除魔气。”

落在她耳畔的嗓音略显沙哑，坚定不容置喙，女孩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也就在她答应后，下一秒便被打横抱入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