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目的地。

和西蒙简单交代过后，乔惜就开始接触那枚心脏了。

熟悉的场景扭曲感瞬间袭来，西蒙在女孩昏倒的前一秒眼疾手快把人接住。

依旧是那棵参天古树。

可是树下的青年却失魂落魄，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原本的意气风发不见踪影。

如同寒潭般的眼眸。

只有死寂和绝望，犹如陷入困境挣扎也是徒劳的穷途末路之人，已经彻底放弃生的希望了。

乔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了？”

她来到绝的身边，根本不知道这里的世界过去了多久。

“病……他们都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全死了。”

青年失神地喃喃着，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他捂着自己的头颤抖着。

“病？”

乔惜捕捉到关键字眼，在他身前蹲下。

她小心翼翼摸着青年的脑袋，轻声安抚着：“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又过去了多久。”

大概是这样的举动有了些安慰。

绝失神的眼眸重新聚焦，像是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般，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一千年了。”

他缓缓说出一个数字，也开始回忆起杂乱的记忆。

“某天，他们照到阳光之后，全身感染开始腐坏……”

因为是在战场上的缘故，没有人在意这点事，还以为是敌方下毒暗算什么的，可是直到在烈日之下。

有某个神族。

活生生的一个生物，从完好开始感染，神体溃烂发臭，眨眼间就融成一滩酸水。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让人感到恐惧了。但凡是被阳光照耀的神族，都一一开始溃烂变成一滩酸水。

不单单是神族这样。

战场上。

还没有开打，两方人马在阵前哀嚎着，在这烈日的照耀下腐烂变成一滩酸水，而后彻底蒸发。

那天的阳光和往常一样。

勉强存活下来的人，只能活在阴影之下，不敢再次露面。

绝自己比较特殊。

因为是万年神物孕育出来的生命，所以他没有任何事，但是他却亲眼见证神族上战场的所有人都在阵前烂成了一滩酸水。

悲痛之下。

他将所有神族人没来得及消散在天地间的魂收起来，凝练成一枚精魂珠投入大海。

只愿亡灵得到安息。

存活下来的那部分族人繁衍后代，生下来的却都是畸形的无脑儿，基本上都活不过三十天。

而这些畸形的无脑儿也一样。

照到阳光之后，就会迅速腐烂消融，甚至消融的速度还要更快。

到后来他们知道了。

这就是惩罚，为了保证纯正血脉他们都会选择近亲结婚。最初只是基因有些缺陷，而当后面一代代遗传下来，缺陷被无限放大。

某一天。

脆弱到阳光都会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只有神物寄生的绝幸免。

短短百年，天地间最强盛的神族消亡，只有他一个人。而这世间自诩血脉纯正的种族，也几近灭绝。

只剩下曾经那些他们最看不起的混血种。

而这些混血种是健康的。

他们慢慢组成种族，又开始各自发展，渐渐地又开始追求血脉的纯正。

周而复始，重蹈覆辙。

直到六百年后的某天，繁衍到一定程度的他们见到阳光之时，也开始出现皮肤溃烂的征兆。

再过不久。

恐怕会变成一滩酸水。

神族灭亡之后，绝一个人万念俱灰呆坐在神树下，等着曾经跟他约好的女孩出现。

直到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青年的视线从远方收回，那双异色瞳里有疯狂的光在交织着。

他那只赤金色的眼瞳。

像是有什么情绪正在酝酿着挣扎而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愤怒，眼瞳深处蔓延裂开的一道道纹路让这只眼睛愈发显得狰狞。

而原本的赤金色。

渐渐地转向浓郁的猩红，竖瞳成线，有无尽毁灭之意在顷刻间爆发。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有着怪物的歇斯底里和疯狂，没有一点理性的存在。可这只眼睛，乔惜却是无比熟悉。

这是……

她在东边冰层下看见的，那只眼睛。

“这里的秩序都崩坏了，乱象从没被停止过。所有人好像都陷入了一种定律，要保证血脉纯正。实际上，这更像是一种诅咒。”

绝的声音格外冷静，抬起手覆在自己那只已经异变的眼睛上。

他用那只依旧清澈纯净的蓝眸，看向女孩。

“你说，你来自五万年后的时代？”

“……是。”

“这个世界必须做出改变，否则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会毁灭。你那边的五万年后，我没推测错的话应该是到中期了。”

“中期？”

“就是已经有基因缺陷的人出现，同时还有一系列并发症，而且越是靠近上位的人越严重。但是他们依旧在近亲繁衍后代，而到后期爆发的时候也是全员身体腐烂。”

青年看着她。

那双死寂的眼眸里依旧是一片绝望，但是在这黑暗的现实里，他似乎对于生还抱有一丝希望。

“确实。”

乔惜想到了和左千瑾的谈话，还有根植在那些所谓贵族大脑里的腐朽思想。

只会自取灭亡罢了。

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会因为繁衍后代而与其他人结婚甚至是生下孩子吗？

是因爱而结合。

因为爱情，才会共同孕育爱情的结晶。

而不是例行公事做任务一样完成机械性的结合，甚至是孕育后代，造就更多不幸和畸形的婴儿。

而在这种家庭环境下诞生的孩子不幸福。

会遵循他们上一辈的思想观念，继续重蹈覆辙，根本不能理解爱与被爱。

观念扭曲到这种地步。

单单靠说教是没办法扭转的，只有经历过大洗牌，形势才能够迎来改变。

“你想怎么做？”

乔惜看向气息已经紊乱的青年，而绝听到她的声音也回头过来。

男人眼底的暗沉之色愈深。

他的双手抚向女孩的肩，再次扬唇笑起来时，低哑磁性的嗓音里勾人心魄的意味愈发明显。

“我们在不同的时空，要不要相约在未来见？”

“这种事可以做到吗？”

乔惜惊讶地看向他，而青年在这时也跟她离得越来越近了。

“当然可以，在这棵神树的见证下。”

他这么轻笑着，未完的话语也接着传来。

“以吻为誓，定下契约。即便在不同的时空，誓约也会成立。”

极其轻柔的一个吻，蜻蜓点水般落下。

微风在刹那间扬起，席卷着神树的馥郁花香而来，缤纷落下的花瓣翩翩。

柔软触之即离。

意识脱离前，绝将她推开了，那双漂亮的异色瞳装满了哀伤，他说——

“我在未来等你。”

而在相见之前，他要独自在这五万年的时光里承受无尽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