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外头被风夹着飞雪呼啸,烛火烧的劈啪作响。
“小姐,你好歹也喝一口。”
小玉端着白釉碗,苦口婆心地劝着沈易烟喝药,“这药是那宫里的陈太医开的,最为管用。小姐如今身子这般不堪重负,太医也说了应该好生养着的。”
“不喝。”
沈易烟语气坚决,却像是对了魂倚在依靠在雕花的床头边。
她还在想白天的事情,只觉得自打醒来之后心里面的自责便是越来越深,更是像怨魂那般地缠着自己,根本脱不开。
“小姐……”小玉还想说些什么,却是看到门口自己的“救星”来了。
小玉见人进门,连忙起身,微微一福,“殿下来了。”
沈易烟微微抬眸,满目清辉,也只是在见到封止寒带这风雪进来的时候荡漾了一番,而后又是归于沉寂。
身后的门关上,风雪也彻底被隔离在外,外面的风声又变得虚幻了起来。
“怎么,不肯吃药?”
封止寒抖落身上的雪花,取下自己身上的玄狐裘递给了一边的小玉,“陈太医说你体内的淤血郁结已久,这些药是专门给你纾解的。”
沈易烟依旧是沉着脸,没说话。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封止寒大抵也是知道沈易烟为何这般,转身看了一眼小玉,便是屏退了下去。
“往日只觉得你像个雀儿那般地聒噪,如今这么安静,倒是难得。”封止寒的目光落在放在一边纹丝不动的汤药上,端了起来径直来到沈易烟的面前。
封止寒舀着汤药,小心翼翼地吹着。在烛火之下,往日那刚毅的脸,此时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来,喝药。”封止寒舀起一勺,递到了沈易烟的唇边,面前的人却没有张口。
“妾身喝不喝药,好像都与殿下没有很大的关系。”沈易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封止寒,语气更是疏远。
她目光沉静如水,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
封止寒还是头一次见到她那么安静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勺子轻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封止寒没有继续喂的意思。
“因为两条人命,你便可以颓丧至此了么?”封止寒的话令沈易烟浑身一颤。
不过想来也是,封止寒向来都是被人称为“寒面阎王”的,手里面过了多少的人命,这自然是不算什么。
“殿下自然是不在意这两条人命,可是于我而言,那是至亲的人。”
沈易烟说的冷淡,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的字眼刺疼了封止寒几分。
至亲的人……
于封止寒来说,所谓“至亲”早就随着那春日冻土里的枯枝烂叶一起烂掉了。
封止寒沉吟片刻,接着才说:“那这件事情,你还要继续查么?”
可以说,为了这件事情,沈易烟付出的代价已经不能够用“惨痛”来一概而过。
沈易烟脸色惨白。她心里自然是不服气,不甘心的。但是如今出了这般的事情,沈易烟的心里却没了主意。
“纵使妾身想查,只怕又有无辜之人受牵连。”
沈易烟咬着牙,心里却已经是将那人给抽筋剥皮了数百次。
“那人这般做,无非就是为了恐吓你。说明那人,也是怕你知道的。”
封止寒的一句话,倒是提点了沈易烟几番。
“殿下可是知道什么了?”沈易烟揪住了封止寒的袖子,许些期许。
“本王手底下的人来回收集了不少证据,不够全,但是也多少可以指的出一些事情了。”
封止寒顿了顿又道:“那场火对外都说是自燃,可是却也有人瞧见有人纵火。细细查探之下,那些人,好像是二皇子的人。”
封……封奕?
沈易烟的心脏仿佛是被人攥紧了的那般,让她透不过气来。
前世今生,封奕对她做出的事情总是不停地刷新着她对封奕的仇恨。她微微地张着口喘气,明明还只是初冬的季节,但是吸入的气却冻得她心口都在疼着。
“倘若许明珠的事情也与他有关系,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你继续查许明珠的事情。说明,许明珠的死因,是不宜被人知道的。或许,还与封奕他自己息息相关。”
封止寒将进来得到的消息都串联起来分析了一番,闻言沈易烟的心里倒也是明朗了一些。
他说的是详细,但是看向沈易烟的双眼却依旧是蒙着一层阴翳,淡漠的宛如是九天的谪仙。
“若是你继续这般缠绵病榻,再也不能够振作起来,那你才是真的中了封奕的下怀。永除祸患。”
沈易烟定定地看着封止寒,随后是自己挪腾出了被窝,将那放在柜子上的药汤端了过来一饮而尽。
苦涩瞬间在喉咙绽放,但是沈易烟却压根不在乎。
她沈易烟上辈子在封奕的手中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这一世,她怎么都不能重蹈覆辙。
封止寒见此,就知道自己的话,沈易烟是全听进去了。
“这样便最好不过了。”封止寒将喝完汤药的碗给拿了回来,“你我既然已成夫妻,那本就是夫妻同体。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的人都在看着,一旦你松懈下来,便会有人想着趁虚而入。”
沈易烟拭去自己嘴角的药汁,点了点头。“殿下的话,妾身明白。”
于封止寒而言,他们本就是合作的关系,封止寒对于她可能会一蹶不振的事情感到忧虑也是应该的。
“明白就好。”封止寒点了点头,“今日陛下给了本王下了一道旨意,南方华钦州有一处倭寇肆虐,派了本王去清剿。这段时间本王不在,府内的大小事宜,便是交给你去办了。”
沈易烟一怔,这似乎还是封止寒头一次要离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
“华钦州地处偏远,殿下要去,就算是水路只怕也得用上一两月的时间吧。”
封止寒点头,不可置否。
“这一去一回,至少五个月的时间。京城留你一人在府内,本王也是不放心,便会把陈卫留下。”
沈易烟有些意外,“华钦州地处偏远,这一去还不知如何。陈卫是殿下身边最为贴身得力之人,留在妾身身边,似乎不大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