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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料子薄,池彻的手掐着她的腰时,苏戈都能感受到他掌心滚烫的温度。
苏戈想去看他的状态,却听池彻不满地嘶了声,紧跟着握在她腰肢上的手加了些力度。
“转过去。”池彻不耐烦地看她一眼。
苏戈绷着根神经,思考池彻生气的原因。
单纯的心情不好?
还是因为这些天两人关系的零互动?
又或者是池爸爸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影响?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苏戈因背部异样的触感身体抖了一下。
这一下完全是无意触碰到的。
池彻拉好拉链后,便撤了手。
苏戈佯装镇定,从旁边的首饰架上随便挑了一对耳饰,慢吞吞地偏头去看,平静道:“好了?”
池彻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沉着嗓子嗯了声。
苏戈演技精湛地将方才的慌乱掩饰过去,对着镜子戴耳环时又忍不住去瞄他。
池彻很快察觉到她的目光,又像是意外对上。苏戈听见他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不是演员吗?”
“是啊。”苏戈理所当然地答复。
这问题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白痴。
但池彻怎么会问白痴的问题呢?苏戈正狐疑地等池彻的后话时,便注意到他视线上下一扫。
“平时就穿这样演戏?”池彻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挂在她肩上的吊带还没跟头发丝粗,力气大点一扯就断了。
裙摆倒是不短,可这侧缝开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是专门根据要表演的舞蹈设计的衣服。”说着苏戈站在原地不动,对着镜子左右转了转身子,裙摆银闪闪,动起来水波似的。
苏戈大学就读在北央舞蹈学院,虽然刚入学便出来演戏,但当时艺考以全国古典舞第一的成绩考进去的,而且每学年的学分我都认真完成了。
舞蹈功底与能力是没得说的。
苏戈在这点上和蓁姐意见一致,她身为演员,演技以外的优点是加分项,但也不必要大肆营销。所以人人都知苏戈艺考古典舞第一考进央舞,却神奇地集体忽视掉了。
如今要和舞台与剧组告别,自然要借此机会好好展示一下。
展示一下她真正热爱着的舞蹈。
苏戈一提到这个,眼里闪着光:“上台时外面还会套个比较宽松的跳古典舞的衣服,等音乐切入燃点,便把外面的衣服撕……”
注意到池彻盯着她的眼色并不好看,苏戈识趣地收了声。
苏戈想起高中时的事。
那校花叫什么来?夏荷?还是夏朵?算了就先按夏荷叫吧。
苏戈得知小荷花穿着池彻的外套是个乌龙前,还抽风模仿过她穿吊带短裙。
苏戈个子高挑,骨架却小,腰肢柔韧,长腿纤美,只穿了一下午,便成了学校贴吧里的焦点话题。
没几天苏戈便顶替了小荷花成了校花,当然这是后话。
在穿短裙的那天傍晚,池彻黑着脸把人从操场的草坪音乐会拎回公寓。
池彻因为去外邻省参加活动,近一周没在公寓住。
苏戈一个人霸占着这套间,简直闹翻了天,从小长辈灌输的部队式生活作风全部抛弃。
公寓里,抱枕丢在窗边,防晒衫直接往鞋架上一丢俨然不想穿第二次似的……总之东西永远不好好在它该摆放的位置。
池彻抱肩站在门口,看着苏戈不情不愿地打扫卫生。
“去把衣服换了。”
苏戈气恼地在心里骂了池彻无数次,早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她连叫家政阿姨的时间都没有。
“嘟囔什么呢。”池彻似乎是真的生气苏戈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连带着她穿什么衣服都要管,“以后不准再穿,像什么样。”
时过境迁。
苏戈思前想后,没明白池彻这次为什么生气。
“礼服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屋里气氛正凝滞时,江问渠到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戈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并没察觉池彻面色凝重甚至颇为不悦地皱了下眉。
“腰的尺寸可能需要缩一圈。”
最近辗转疗养院和练舞室,运动量大,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苏戈手扶在腰侧比划了一下,本来想扯着料子便于江问渠看宽松的效果,却不经意地回忆起方才池彻的动作,耳根烧了起来。
“我看一下。”江问渠过来。
苏戈完全把江问渠当设计师,并没有多想,在江问渠拿着皮尺重新测她腰围时,非常随意地说道:“我现在是不是太瘦了,肋骨都出来了。”
苏戈抬了抬手臂,做几个舞蹈会用到的简易动作,道:“跳舞时动作做大了不太好看。”
但两人突然靠近的互动,以及苏戈绯红的耳根在池彻看来却是另一回事。
江问渠记下尺寸,抱肩端详:“那我腰腹这少收一点,上身后还是宽松型,在视觉上改变观众的印象。”
“再好不过了。”苏戈莞尔,“麻烦你了,江老师。”
江问渠:“都是熟人,大家应该早合作的。”
说话间,江问渠看向池彻,将情绪中与苏戈交谈时保持着的客气敛走,更像是亲人,道:“池彻正好也在,晚些一起吃饭吗?”
池彻回答地干脆:“不了。”
江问渠点点头,又看向苏戈。
没等苏戈回答,池彻又道:“她也有事。”
“是这样吗?”江问渠笑着问苏戈。
苏戈翘着嘴角,却一点也不想笑。
池彻家舅甥的内部矛盾,愣是把她拉进来凑成了修罗场。
苏戈歪着脸朝向苏戈,眨眨眼无声地询问“我有什么事”。
池彻接收到她的抛过来的难题,神色淡淡的,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她要去医院复诊,我是医生。”
“这样啊。”江问渠竟没有怀疑,看向苏戈,关切道:“那多注意休息,距离生日会没几天了,精神好了状态才能好。”
苏戈觉得还应该跟江问渠客套两句。
池彻却已经非常直接地示意她:“去把衣服换回来,我们走了。”
“……哦。”苏戈在池彻面前,真的非常没有立场可言了。
苏戈换回黑色的针织长裙,脚上仍穿拖鞋,高跟鞋拎在手里,另只手随意地拢了拢头发,气质高贵又随意。
跟着池彻出了更衣室,苏戈才想起来疑惑他怎么在这,而且还穿的这么……有仪式感。
只是还没等苏戈发问,便被前方不停开关门的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
“人呢?”一个粉头发女孩子探头探脑地挨个房间找人,一阵风似的进进出出。
粉头发半天没找到人,苦恼地嘟囔了句“人去哪儿了”,拿出手机给蓁姐打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时,余光很快捕捉到屋里那道熟悉的身影。
准确地说是两道。
“你在这啊!”楚涵惊喜地挂了电话,刚迈开一步,猛地又顿住,呆愣愣地不敢确认眼前这天仙的身份,“糖糖?是糖糖吗?哇这一身好仙好漂亮!”
苏戈认出进来的女孩是自己后援会的一个老粉,笑着摆手打招呼:“谢谢。”
楚涵雀跃地跳进来,两手捂着脸激动不已:“糖糖,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你这是生日会的演出服吗?是要跳舞吗?!哇好棒!突然好期待!”
粉头发凑近看了几眼,又站远打量一番,将苏戈从头发丝到裙摆边边看了一个遍,然后开始打量站在一起的苏戈和池彻。
啧。别说,池彻站在她女神跟前不论颜值还是气场都不输,竟然还觉得有些配是怎么回事。
“啊对。”楚涵看向池彻,道,“店长又取来两套衣服,你还要不要试?”
苏戈意外道:“你们认识?”
楚涵刚要回答,池彻却先开口。
他很敷衍地嗯了声算是回应,又对楚涵道:“不试了,就定这身吧。”
楚涵莫名地哦了声,怕露出端倪,搓搓鼻子不敢看苏戈的目光。
她是昨天认识池彻的,高蓁说他是苏戈的男朋友,等生日会结束后要官宣求婚。
楚涵因为是婚礼策划的本职,加上这些年和高蓁对接时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被高蓁委以重任,负责池彻这次求婚事宜。
除了求婚仪式的呈现效果,最最最重要的是对苏戈保密。
这会听说池彻做了决定,楚涵立马寻了借口便离开,也顾不得多看几眼貌美如花的小仙子。
目送楚涵离开,两人也进了电梯,直达负一层车库。
苏戈看着池彻安静的背影,意识到他并没有解释的意图。
渐渐地,她甚至开始相信冬绥那句无稽之谈了。
——在没有苏戈的时间里,池彻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甚至心动对象。
苏戈盯着电梯间贴着的彩色广告页,终于承认只有她把自己困在过去的回忆里,而回忆中的人早已向前。
“江问渠和你说了什么?”池彻突然出声。
苏戈自动屏蔽掉外切的干扰,下意识问了句“什么”,后知后觉才反应他说了什么。
她语气平静,不出卖队友:“你舅舅负责我生日会的服装设计。”
“没有设计师愿意和你合作了吗?”池彻问地认真且直接。
苏戈呆呆地啊了声,以为是自己误解了池彻的意思,但瞧着池彻眼底不屑与轻蔑的情绪,适才确认池彻不是在开玩笑。
他和舅舅的关系很不好。
池彻冷漠道:“你离江问渠远一点。”
苏戈不想和他吵架:“他是你舅舅。”
池彻:“不是亲的。”
池彻的母亲江寻芳是医生,江问渠是她领养的孤儿。
在苏戈看来,纵使池父对他打骂,江问渠这个舅舅一直是站在池彻这边的,只不过池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动屏蔽掉了那个家庭对他的善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在回国后留在州城陪家人度过晚年呢?
他并不是真的冷血。
苏戈知道池彻现阶段心情糟糕,企图用胡搅蛮缠蒙混过关:“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类型。”
池彻:“……”
苏戈:“你能不能不要乱吃飞醋。”
池彻:“苏戈,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戈只觉莫名其妙,气得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苏戈觉得自己不了解池彻,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在苏戈心里,池彻像是个谜团,从他出现在苏戈生命中那天起,苏戈便没有看透过他。
童年的不堪遭遇让他过早的学会了隐藏喜怒哀乐。
可能还理解不了左右逢源,却知道沉默可以掩饰一些。
到了车库,苏戈很冷静地分道扬镳:“不用你送,我自己有车。”
说完苏戈一头钻进保姆车里,冲李叔说了句开车。
车子刚发动起来,苏戈便后悔了。
——池叔叔去世了。
猛然想起这件事情,苏戈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任性可能会直接伤害到他。
朋友再多,终究不能代替至亲之人。
哪怕她和池彻终究少了缘分,也有朝夕相处十二年的时光。
他始终是哥哥。
很快。保姆车重新驶回地下车库,但车位空荡,早不见了池彻的身影。
苏戈拿出电话,拨通:“池彻你混蛋!”
与此同时,苏戈的声音经过另一种介质传播后,在车库里回旋。
苏戈扭头,看到池彻拿着手机站在自己背后。
而他身后,正是池彻常开的那辆suv。
好丢脸,是她认错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