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
陆南上来打招呼。秦桑起身,朝众人挥挥手,“你们自便,我先撤了。”
走到离人群远一些的地方,秦桑问道:“你主子没回来?”
“秦姑娘猜得对。”
秦桑心想,废话,他要是来了,还轮得到你来?“少帅说,他今晚不回来,让您早点休息,不必担忧他。”
秦桑心里啧了一声,小九这是真的着急打完仗回朝了呀。果然年轻人血气方刚,凡事都想亲力亲为,也不嫌累。“行了,我知道了,你去找他吧,告诉他我很好,不用他担忧,专心打仗……哎,这次大约要几天啊?告诉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你也就不用天天跑了。”
陆南道:“少则明晚,迟则两日。”
秦桑表示已经知晓,又从医药箱里摸出两个瓷瓶,递给陆南,嘱咐道:“他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我都没能送送他。这个丸子你拿给他,一天两颗,劳累过度就再多吃两颗。”
唉,才十八岁,日子且长着呢,这般操劳身体可不行,补药伺候起。陆南答应着,拿着药走了。秦桑望着陆南离去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月娟和小花见她情绪低落,走上来一左一右陪着她。月娟安慰道:“少帅智勇双全,自从接手了这个战场,从来就没有吃过败仗,相信他这次也能平安回来的。”
秦桑叹了一声,“嗯。”
她能说他不是担忧他吃败仗吗?她是担忧他,这才是刚刚开始,以后的路更长更难。而和朝内那些蠹虫们打交道,可不比和东夷人打仗。就看墨家军里这些人事,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朝中更乱,更多阴险的人,更多心怀叵测的人。她的小九呀……秦桑这边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容易,每个人的学习热情都很高,都不用她做动员,大家都很自觉地比她早到比她晚归,她去上课的时候,往往大家都已经提前复诵了一遍前日的知识点。就连医署那边的病人,大家也都是抢着去看诊,互相交流心得,不再似从前,每个人都藏点小私心,生怕自己的立身之技被别人学走了。现在有了更多的东西需要去学,又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小心思?诚然,也有那么几个老顽固,总觉得被一个女人教实在是丢脸的事,他们明面上不敢搞什么动作,但会暗戳戳传一些谣言,制造一些小困难为难秦桑。对于这些坑货,秦桑总是嗤之以鼻。过家家的段位,也好意思拿出来用?两日后,墨忱卿并未如约回来。秦桑隐隐担心,也不知道是不是仗打得很艰难,才导致晚归的。前方定然是有死伤的。这次没有带随军的大夫,受伤的士兵怎么办?可恼的是,墨忱卿走的时候并没有留下此去的方位,就算她想救援,莽莽群山,她又该往哪里去救?秦桑越想越抓心挠肝的。军中也没有个能商量的人,秦桑最后决定去找正在养伤的陆东商量一下。陆东的伤都是穆萧主治,秦桑在一旁指导。穆萧本来就有医学底子,又非常有天赋,秦桑一点,他便能举一反三通达,陆东每天都能看到秦桑指点穆萧给她治伤的过程。起初陆东是很抵触让一个男人给她治伤的。秦桑怼道:“我没来之前这里没有女大夫,难道女兵受了伤就只能等死?枉你还是女兵统领呢,就这么给女兵带头的?”
陆东就长长一叹,道:“你真觉得我们这些女兵可以被尊重吗?要不是少帅,这些女兵,充其量就是供军中士兵解决需要的那种女人,少帅接手之后,严令禁止士兵狎妓,姐妹们才远离了苦海。受了伤,姐妹们中的大多数都选择自己上点伤药,也不愿意去医署医治,因为医署的大夫也都不拿她们当回事,有的甚至借机羞辱玩弄。当初你要教女兵医术的时候,我嘴上没说,但是心里是感激你的。秦桑,说实话,我一开始觉得你就是恃宠而骄的狐媚子,身份卑贱,却又不甘平庸,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没想到,你其实是女人中的英雄,你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男人的世界里做到了让他们膜拜。你不会怪我当初那么小心眼吧?”
秦桑淡淡一笑:“怪。我可没那么大肚量,别人背后捅我一刀,我还能笑着说原谅。”
陆东脸色一红,郑重说了一句:“秦桑,对不起,我错了。”
秦桑道:“无所谓了,你也没给我造成伤害。说到底,在这个过程中,其实你受伤不轻吧?是不是每次想害我不成,回去都要呕血?”
秦桑笑眯眯的。陆东气得咬牙:“……你也不要太托大,你和少帅以后的路难着呢,京中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有几条命够他们玩儿?”
秦桑满不在意:“那简单啊,我不做人,我做个沾之即死的毒物,看他们还吃不吃我。”
陆东:“……”少帅找了个妖孽吧?得亏自己没像墨启孙喜正做的那般绝,没有害人性命,这要是真的做了,都不用秦桑出手,她只要袖手旁观,这条命也就差不多嗝屁了。陆东气得撇过头去,不想再搭理她。但心里对她的成见,渐渐变成了担忧。虽然多半还是在忧心少主子,但这个女人,也确确实实和少主子连在了一起。秦桑到陆东屋里,连月娟和小花都没让跟进去,陆东倚靠在床头,挑眉,“没有带穆萧,你不是来给我治病的吧?”
秦桑毫不客气:“我就不能是单纯来给你治病的?还是你觉得我的医术不如我那逆徒?”
陆东气得一叹。论嘴皮子功夫,她就没赢过。“得,我也不跟你耍嘴皮子,你就说你是来干嘛的吧。”
秦桑在她身边坐下,先掀开纱布检查了一下伤口,嘴里道:“看我给你缝的伤口,多漂亮,以后我再给你在疤痕上纹一支兰花,会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就是要美美哒,即便是当兵,也不耽误美。”
陆东这次没有生气,但英气的眉宇间隐隐愁容。“怎么了?想什么呢,愁的跟嫁不出去的小老太太似的?”
秦桑笑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