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卿璃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平静道:“大伯放心,这位老者医术精湛,是沈公子最信任的医家了,定不会让祖母受折磨。”
落忠祥浑身一震,看向落卿璃的眼神也从轻视转为了忌惮。
他怎么给忘了,落卿璃这个小丫头还是沈栖眠的亲戚……这妥妥就是沈栖眠在落府的眼线啊,但凡落卿璃向沈栖眠说起落家的一点不是,那他的乌纱帽乃至全落府的荣华富贵就都毁了!
落忠祥恨恨地咬紧牙,只怪自己怎么那么大意,竟没有看住落卿璃。
“原来如此,既然是沈公子信任的医家,下官自然是一百个放心。”
落忠祥已经换上一副孝心至纯的殷切笑意,客客气气将季老太医请了进来:“那家母就拜托您了,多谢老先生!”
季老太医意味深长地看了落卿璃一眼,摸着花白的胡子上前搭脉。
他在太医院三十余载,沈家可是如雷贯耳的权贵世家,这小丫头竟敢以沈栖眠的名字做震慑,真是不简单。
但落卿璃把季老和沈栖眠联系在一起,不光是为了震慑落忠祥等人,也是为了事毕后能让季老太医全身而退,毕竟借落忠祥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找季老的麻烦。
见季老太医正屏息凝神把脉,落忠祥丝毫不敢松懈,他眼珠一转给旁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道:“把老太太的汤药带下去热一热。”
落卿璃并没有拦着,她面色平静地看着丫鬟端起汤药,看着丫鬟在迈出屋外时一脚踩空,看着药碗摔个稀碎,看着落忠祥厉声叱骂拂袖而去。
何必拆穿真相呢,反倒让大家都难做。
她已经尽自己的全力救治祖母了,无愧于心。
终于,老太太在服下季老太医开的药后两个时辰醒了过来,只是面容还十分憔悴,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落卿璃神色一松,而靠在老太太床边小憩的落妍欢更是欢喜的又哭又笑。
“老先生妙手回春,祖母能这么快醒过来多亏了您,小女深谢您了。”落卿璃郑重给季老太医行了个大礼。
季老太医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嘱咐了好一阵,亲自去后头看着煎药了。
落卿璃黛眉微蹙,低声吩咐霜花也给同在煎药的景约送些吃食。
寝阁空了下来,落卿璃倚在门前望着澄净的夜空,心头喟叹。
这是她十四年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晚,即使她已经安然回到了落府,可那悍匪的狞笑声依旧会在她的脑中回响。
即便她咬紧了牙关挡在前面和悍匪对峙,她也依旧是害怕的,若是当时南宫霁没有救下她,她此刻已经是刀下的一具亡魂了。
似乎越想偿还南宫霁的恩情,却亏欠的越多了。
他配合她演戏,给她撑腰,为她打探父亲的消息,多次救下她的性命……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南宫霁总能及时出现,为她挡下一切噩梦,而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月色已然西垂,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或许……人心也终会在黑暗中窥见光亮。
“卿璃……”
老太太声音虚弱,开口把还在门边出神的落卿璃叫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我听妍欢说了刚才发生的事……”老太太双眼微微有些浑浊,溢出一丝落卿璃从未见过的伤感和无措。
落卿璃轻声道:“祖母,先不说了,您再睡一会儿养养精神吧。”
老太太固执地摇了摇头,将落卿璃握得更紧:“卿璃,今夜若不是有你一力撑着,落家就要散了。”
何止家要散了,连老太太自己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她的儿子她最了解,那是巴不得自己翻身做主人的,大房早就不想养着这一大家子亲戚了,二房也早就不甘屈于大房之下了。
老太太心如明镜,这些年,若不是她还健在,落家这几房兄弟早就分家了,今日大儿子和二儿子的所作所为她一点都不惊讶。
“卿璃,你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不仅心善,更懂得大局观,祖母只怨自己从前对你太疏忽了。”
一行浊泪从老太太眼角落下,她还想说要以后好好待落卿璃,要让她得到和落妍雪一样好的资源,奈何身子还很虚弱,还没说完就又睡了过去。
落妍欢一怔,急得要去找大夫。
“妍欢,别担心,祖母累了,让她睡一会儿吧,我和你一起守着。”
直到天光大亮,身着华裙妆容精致的落妍雪带着些粥点,姗姗踏入老太太的寝阁,对着老太太好一顿嘘寒问暖,孝心感天动地。
“卿璃,妍欢,你们一晚上都没睡了,瞧你们眼下都乌青了,我来给祖母侍疾吧。”落妍雪善解人意道。
落卿璃沉吟片刻。
青天白日的,不用担心大房二房再对老太太不利,左右老太太已经醒了,谁也不傻,不会上赶着给自己背骂名。
想到这,落卿璃点了点头,柔声道:“也好,长姐你更细心,肯定比我和妍欢还稳妥些,那我们就回去了,有事姐姐着人叫我们就行。”
落妍雪微扬下巴,脸上挂着端庄的微笑,心头腹诽。
听母亲说,落卿璃昨晚可是在府中耍了好一通威风,满府下人竟无一人敢拦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房要翻身做主子了呢,怎么这会儿她嘴上又抹了蜜?
虚伪!
场面话说到了,至于落妍雪会怎么想,就不是落卿璃能决定的了。
她和落妍欢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本就熬了一晚,也是累极了,躺到床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她再睁眼时,已经过了午膳时分。
云茶和霜花两个小丫头还在房中睡着,落卿璃眸色柔和,给二人盖了个薄衾,自己去打了水洗漱,然后独自去了悦风苑。
悦风苑中一片凉爽。
寝阁里没人,在小丫头星栀的带领下,落卿璃在小厨房找到了正忙活的落妍欢。
“四姐姐快进来,你教教我怎么做糕点吧,我想做给祖母吃。”
落妍欢满面愁容,不由分说地把落卿璃拉进来求助。
落卿璃失笑,卷起袖筒净了手,帮着落妍欢一起弄。
“对了妍欢,大伯那里可有什么动作吗?”落卿璃问道。
落妍欢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正纳闷呢,大伯像个没事人一样去衙府了,只字未提昨夜的事儿。姐姐你说,大伯是知府,为什么不做主帮祖母找回地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