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是一日中最炎热的时候,李府的院子里,几盆从松阳搬来的矮牵牛被日头晒蔫蔫的,花瓣都耷拉了下来。
李瑛有午膳后小憩的习惯,可今日,她的脚不知为何,没往闺房走,而是不听使唤地到了前院。
本该是空无一人的前院,此刻却里里外外地围了好几层,有李府的几个小厮,更多是的萧濂带来的随从。
他们一个个眼中饱含期待,概因在场之人皆听说过忠亲王征战沙场,几无败仗,其武艺之高强,满朝文武无出其右。奈何自王爷从边疆回京接掌三法司后,众人一直未有机会亲眼见证。
也不知王爷今日哪里来的兴致,久未出手的他竟要与未来的小舅子讨教几招,在场众人得知这个消息后无一不期待,无一不兴奋。
站在正当中的二人,便是这场比划的主角——萧濂和李瑄。
萧濂比李瑄年长八岁,一看他的体格便是常年习武之人,肩宽腰细,下盘纹丝不动,手臂孔武有力。
反观李瑄呢?十二岁的孩子刚抽了条,胳膊细腿也细的,在高大的李瑄面前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可李瑄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第一次读到这句诗的时候,李瑄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做梦也想着有一天能成为驰骋沙场、报效国家的大英雄。
爹娘不让他习武,他从来没有正经学过一招一式,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全是自己对着话本凭着想象偷练的。
萧濂自然不会真的跟他过招,他说道:“来,你出招,我不出手。”
话音刚落,李瑄就毫不客气地使出了一记右勾拳,萧濂轻而易举地闪过身躲开了。
李瑄没有气馁,他瞄准机会,又使出了一记书上看来的扫腿。
可还是被萧濂轻松地双脚离地一跃而起地躲过了。
接下来,李瑄又接连使出前额撞面、抓腕击喉、回身肘击等招式,都一一被萧濂毫不费力地挡开了。
一炷香后,萧濂的头发丝都未乱分毫,李瑄却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李瑛在旁看得心急如焚,这大热天的,要是阿弟中暑了该如何是好?
可这么多人在,她又不好让阿弟直接认输,下了他的面子。
李瑛心中正纠结,忽然听到周围的人们传出一阵赞叹声,原来是萧濂示意点到为止,可李瑄仍不放弃,要求继续比试。
萧濂答应了。只见李瑄围着萧濂绕了一圈又一圈,把众人都快绕晕了的时候,李瑄瞄准时机,猛地朝萧濂来了一招直拳,随后趁萧濂刚收手尚未调整到防守状态的一瞬间,卯足力气使出一记还是从书上看到过的“高鞭腿”,狠狠朝萧濂头上踢去!
旁边李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脑中迅速分析了李瑄用这一招的后果:萧濂仍有办法躲开,但是李瑄会因为重心不稳而整个人向前倾,坏就坏在,若萧濂躲开了,那后面放着一个大水缸,李瑄很有可能会撞上那个大水缸,轻则额头受伤,重则脑袋开花!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瑛边一边高呼一边拨开人群奋不顾身地朝李瑄冲去。
李瑛的判断没有错,萧濂虽因那一招直拳还未恢复到戒备状态,可是他丰富的实战经验让他直接顺势朝外继续移动,失去重心的李瑄眼看就要撞倒水缸。
电光火石之间,李瑄的腿下横空出现两根手指,稳稳地接住了他,让他停止前倾之势。
李瑛想要去拉住李瑄的手停住了,看着眼前的场景,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是萧濂接住了阿弟。
将李瑄扶直后,萧濂说了句:“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李瑄还有些懵,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场比划在有惊无险中落下帷幕,众人纷纷议论,有夸李瑄的,当然,更多的是对萧濂的佩服。
“王爷果然深藏不漏,方才他只用两根手指,便接住了李公子全身之力,其功力之深厚,可见一斑。”
“不错,李公子虽然出招毫无章法,但经常剑走偏锋,出其不意,可王爷每每能够预判他的预判,简直是有如神助!”
“依我看,李公子年方十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招一式虽然毫无章法,最后却逼得王爷不得不出手,也是个可塑之才!”
众人渐渐散去后,萧濂在府门前向李桓告辞:“李大人,今日叨扰了,若有机会,改日再登门拜访。”
“王爷客气了,恭送王爷。”
李瑛的心还在为刚才的有惊无险而扑通扑通只跳,她既厌烦萧濂要自找麻烦地与李瑄比试,又不得不感谢他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她心情复杂地朝萧濂福了福身子:“王爷慢走。”
萧濂朝她点点头。
一旁的李瑄倒好,一改之前对萧濂的敌视,笑眯眯地看着萧濂,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着姐夫习武!
李瑄这么想着,就脱口而出道:“姐夫,你教我习武吧。”
话一出口,李桓和李瑛同时喝道:“你胡说什么!”
李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捂着嘴缩到角落里。
李瑛面色尴尬地说:“阿弟他不懂事,王爷别见怪。”
萧濂脸上隐隐有一丝笑意:“无妨,童言无忌。”
送走萧濂,这半日的鸡飞狗跳总算是结束了,短短半日,李瑛觉得自己经历了太多事,身心俱疲。
本以为今日是个好日子,可以读读书、做做梦、好好睡个午觉的,可萧濂的不期而至还有那道该死的圣旨将她原本闲适的心情冲刷地一干二净。
这个时辰,即使躺在拔步床上,李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定亲之事迫在眉睫,她哪还有心情睡觉呀!李瑛翻来覆去地思索着该如何破局,最后直接起身,在床上打起了坐。
她闭着眼睛,冷静分析如今的局势:其一,自己父母健在,且未入宫,一切都还有机会。
其二,圣旨是赐婚,不是赐死,她大可不必过于焦虑。
其三,自古先订婚,过个三年五载再成婚的不在少数,她为何不去试试?
对了!宫中向来有将皇室宗亲与要婚配之人的八字送至灵山道观,求那里的四方大师处合一合八字是否相配,算一算何时成婚的风俗。
去那里试上一试,或许会有转机!
*
翌日,灵山道观。
一顶嵌着鹅黄色流苏的马车停在门口。一名女子从马车上缓缓走下,虽头上带着厚厚的帷帽,看不清她的相貌,可那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的风姿,想必帷帽之下也必是绝世佳人。
小道士在前方带路,女子被引入观内,待那女子终于摘下帷帽,小道士不禁看呆了。
映入眼中的是两弯细细的柳叶眉,和一双本就带笑的桃花眼,因这眼的主人正朝他微笑示意,遂变成了两道月牙弯,再往下,是樱桃般娇艳欲滴的嘴唇,两边各自点缀着一颗深深的梨涡。
“咳咳……”身旁的婢女新竹干咳几声,那小道士方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羞得两颊通红,忙连声致歉。
“小师傅,请问四方大师在吗?”李瑛柔声问道。
小道士低着头不敢看她,回答道:“施主得罪,师傅轻易不见客。”
李瑛早就听说这位四方大师声名远扬,轻易不会露面,所以她咬咬牙,说出了这句话:“可否通传一声,是忠亲王妃来访呢?”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借用一下萧濂的名头了,自己干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想必他会谅解。
小道士果然一愣,随后回道:“请容我去通传一声,贵人您先至茶室休息。”
李瑛被小道士引到一间茶室后,在里面候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茶室外有人敲门。
看来是四方大师肯露面了,李瑛十分欣喜,她匆忙起身,“哗”地拉开了门。
可当她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李瑛事先堆起的客气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满脸的惊疑。
“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小道士,也不是四方大师,而是昨日才见过的,萧濂。
萧濂看到李瑛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挑眉,道:“你以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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