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一男并一小队护卫从南城门出发的时候,三人各怀心事。
李瑛的心中自是焦急万分,前世那场蔓延十几座城池的瘟疫到底是何时爆发,又是如何爆发的,她一概记不清了。这种时候,她真恨上辈子在后宫整日浑浑噩噩的自己。
曹文娴则是一脸的苦闷。打死她也想不到萧泠会让华国公上门提亲,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因为她说自己曾心悦于他?可那是在他绑架她、恐吓她、差点杀了她之前!更何况他将自己娶回去有什么目的?说不定是为了能够日日看她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以此为乐。
好在华国公来得突然,不止曹文娴,就连她父母都被十分意外,以高攀不起为由婉拒了。可是她保不齐被萧泠被拒绝后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南和城再艰险,能有面对萧泠可怕?
三人中最懵的,则属马上的段彦霖了。要知道半个月前,他还只是坐在太医院里当值,只求今晚后宫没有哪个娘娘闹幺蛾子的小太医,结果呢?忠亲王妃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拉去了宣平候府,一待就是半个月。更过分的是,今日王妃又不由分说地要将他带去南和城。
他倒是想推拒,可王妃似乎早有预料,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拿出了太后的口谕,这下他是不去也得去了。
一路出了京城,李瑛发现这里的景象与几个月前她逃婚时已大不一样了。她与萧濂敞开心扉互诉心事的那块大草地,如今已被逃难来却又进不了城的灾民们占为了临时栖居地,他们在这里搭篷煮粥,过着吃了这一顿没下一顿的日子。
看着官道上驶过的马车,成群的灾民翘首以盼,他们多么希望是京城里来的官爷,告诉他们可以进城了,哪怕分发些食物也好。可是马车没有停下来,留给他们的只有纷纷扬扬的尘土。
李瑛放下马车的帘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也想停下来帮助这些灾民,可是不行,前方还有更需要她帮助人在等她。
一行人离京城越来越远,官道上也愈发看不见人影,从早到晚,他们已经足足赶了快四个时辰的路,终于在完全看不见路之前,到达了李瑛曾休憩过的那家客栈。
然短短几个月,物是人非。这间原本就破旧的客栈如今已彻底荒废了,里头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那位老板更是不见踪影,难以想象这里经历了怎样的劫难。
李瑛和曹文娴只好在马车中将就一晚,好在她二人身形娇小,并不觉得挤,倒是委屈段彦霖与侍卫们一起在残破的客栈中打地铺。
“段太医,真是抱歉,连累你了……”李瑛对着马车外正在卸行李的段彦霖说道。
“这有什么,我小时候常常睡在野外。”
“真的呀?”曹文娴惊讶地瞪大眼睛,从帘子里探出头来问道。
段彦霖觉得这场景颇为有趣,眼中带着笑意,彬彬有礼地说道:“小时候常随家父漫山遍野地采草药,有时走得远了赶不回家,便与我父亲一同寻个安全的地方打地铺。”
“听起来好有意思!”曹文娴从没体验过这样的人生,一时觉得十分新奇。
段彦霖苦笑:“可是时常会有许多蚊虫,有时还会有蛇蚁,没有三小姐想得那么有意思。”
曹文娴撇撇嘴:“原来是这样呀。”
“时候不早了,二位小姐早些休息,我会与侍卫轮流守夜。”
李瑛点头致意:“有劳段太医了。”
翌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一行人便又整装出发,如此日以继夜地赶路,总算在三日后到达了位于京城和南和中间的新阳县。
新阳县城内似乎还未受到太多波及,一派安定平和的样子。几人在一家客栈落了脚,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喂马匹吃了草料,又踏踏实实地在床铺上小憩了一番,这才精神百倍地继续赶路。
没人注意到他们被几双眼睛给盯上了。
未时,马车刚驶出新阳县的城门,就被一群流民给堵住了去路。
“官爷,行行好吧,我们快饿死了……”
“官爷,赏点银子给咱们买吃的吧……”八壹中文網
“让开!”有护卫大声驱赶,可是没有用,反而引来了更多的流民。
“官爷,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护卫拔出腰间的佩刀想吓退那群流民,可是没有用,他们似乎知道护卫不会动手,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官爷,您一刀杀了我吧,那也比活活饿死强啊!”
在几个领头人的带领下,流民越聚越多,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李瑛见形势不对,正要下车察看,就被段彦霖给阻止了:“他们好像是有备而来,你别露面,危险。”
随后段彦霖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几个是去南和城帮忙治水的,若是你们一味地堵着路,只怕会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后头有几个流民似乎听进去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马车让道,前头那几个一看就不是真流民的人带头喊道:“谁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瞧你们的打扮就是达官显贵,平时不知从百姓身上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我们沦落成这样,还不是你们害的!”
被这么一煽动,那些原本要离开的流民瞬间变得群情激奋,拼了命地往前挤:“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还我们血汗钱!”
“乡亲们,听说我,我只是一介小小医官,平日里治病救人,行善积德,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
流民们闻言议论纷纷,似乎在想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是领头那几个哪能轻易放过这个打劫的机会?马上有人站出来道:“那你说,那马车里坐的是谁,是不是哪个穿金戴银的官太太?!”
“那里面坐的是正在南和城为百姓治水的英雄的家眷,你们岂敢无理?!”段彦霖发现,和这几个泼皮无赖说道理是没有用的。
“让她出来看看,否则我们怎么相信!”
李瑛再也忍不住了,她愤然从马车中站出来,怒道:“我的夫君就在南和城,为了治水不眠不休,九死一生。你们拦着我的路,就是拦着整个南和城百姓的生路!”
这群流民哪里见过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一时都看呆了。
那泼皮见是如此美貌的女子,立刻打起了歪主意,他撺掇道:“我们就是想吃饱饭,有什么错!”
“对!你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穿的鞋子可以换好几斤米了,脱下来!”
“脱下来!脱下来!脱下来!”
在这几个泼皮无赖的煽动下,这群流民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朝马车上的李瑛伸出手,段彦霖和十几个侍卫哪里拦得住上百个流民?混乱之中,李瑛被一只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给绊倒了,发出了疼痛的惊呼声。
李瑛一倒下,那几个泼皮就要趁机将她掳走,李瑛的双脚被拖拽着,曹文娴在车厢里头拼了命地拉住李瑛的手。
可曹文娴的力气哪里抵得过那几个泼皮?眼看李瑛就要被拽下马车,千钧一发之际,李瑛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道:“萧濂,救我!!!”
就在李瑛发出求救声的一刹那,忽然从天而降十几个黑衣人,他们个个手中持剑,不由分说地将几个泼皮一剑封了喉。
一瞬间,人群陷入了巨大的安静,黑衣人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血,那几个带头人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却已经没了呼吸。
“杀人啦——”在一阵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流民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四窜而去。
“王妃,属下护驾来迟,请恕罪。”领头的黑衣人朝李瑛请罪。
说来也巧,就在方才生死一线之际,李瑛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萧濂走之前,曾对她说过给她留了一队暗卫在暗中保护她。
也许是这段时间都过得太安逸了,她完全将此事抛在了脑后,直到方才自己就要被那几个泼皮掳走之际,她才想起来。
此刻,她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萧濂。回想起来,重生以后每每遇到艰难险阻,似乎都是他在关键时刻如神兵天降,助她渡过难关。
这一次,还是他。只不过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留给她的暗卫。
李瑛的头发被扯得散乱不堪,两只鞋子更是不知去向,此时的她无比后怕却也无比庆幸。若不是萧濂思虑周全,她或许已经被歹人掳走了……
“瑛表姐,要不咱们回城里的客栈休息一会儿吧,你受了惊,要静养。”
“不必。”李瑛一口拒绝了,经此一事,她更加想要马上见到萧濂。
“我们弃马车,走小路。”李瑛看着远方说道。
“弃……弃马车?为何?”曹文娴一时难以接受。
“娴儿,今日的局面你也看到了,再往南走,我们只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情。马车太引人注目了,我们必须低调赶路。”
“王妃说得对,我也认同。”段彦霖附和道,在他发现与流民根本不能讲道理时,他就产生了这个念头。
“娴儿,你跟我来南和城也是一时兴起,姐姐不想拖累你。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跟我一起骑马走小路去南和城,二你乘马车往回走,我会派一路护卫护送你。”
曹文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瑛表姐,我随你去南和城,我可以吃苦!”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这辆曾经陪伴过李瑛走了无数旅程的马车就这样被遗弃在了新阳县城门外,李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
“驾——”
小路与官道截然不同,这里荆棘丛生,有时甚至连路在哪里都看不到,李瑛的手上、脚上都被划破了无数道的小口子。小路上更没有可以提供休憩的客栈,李瑛和所有人一样,累了就原地躺下休息,渴了就接泉水喝,饿了就嚼随身带的馕。
三天下来,离南和城越来越近了,与此同时,李瑛那一头如瀑布般的头发却变得像枯草一般杂乱无光,原本如玉般娇嫩的肌肤变得干燥、皲裂,她还常常骑着骑着就想睡觉。段彦霖说,这是她久未进食蔬菜的后果。
最难熬的是她大腿内侧因为长时间骑马而变得剧痛无比,段彦霖给的止痛膏药都没有用,她只能咬着牙忍下来。
唯一支撑着她前进的,就是马上能见到萧濂的念头。
而李瑛身上的这股坚持,无疑也在影响着曹文娴。每当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看看前方那个瘦弱却又坚定的背影。
“瑛表姐可以,我也可以。”
就这样,她们做到了。
当他们站在山顶,看着远处的城门上刻着“南和城”三个字的牌匾的时候,李瑛和曹文娴忍不住抱头痛哭。
“娴儿,我们终于到了!”
“瑛表姐……呜呜呜……”曹文娴哭得说不出话来。
段彦霖摸着自己下巴上长长的胡茬,一时也是感慨万千。
“我们走!”
李瑛说着再次跨上马,准备下山往城门而去,然而刚一转身就看到一群提刀的山匪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们这群人胆子不小啊,连老子的地盘也敢擅闯。”一个看起来是山匪头子的满脸横肉的大汉说道。
“大侠恕罪,我们只是途经此地,马上离开。”段彦霖嘴上客气着,心里头暗自懊恼他们这是什么运气,走官道碰上泼皮,走小路碰上山匪。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大侠如何才能放我们走?”
“把你们的马留下,还有那两个女人。”山匪头子手指着李瑛和曹文娴。
段彦霖冷笑:“大侠贪心了,马匹可以给,这两位女子,您却是动不得。”
“哼,你看我动不动得。”
一瞬间,上百名山匪们哗啦啦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几十名护卫立刻将三人紧紧护在中间。
“兄弟们,给我上!”山匪头子一声爆喝,双方激烈交战。
外面是刀光剑影之间,李瑛抱着曹文娴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题外话------
这本书太扑了,要不要坚持下去呢?友友们给个建议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