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泠消失了。
一个正常人一夜之间没了爹没了娘没了祖父,大概都会疯,更何况萧泠本来就谈不上是正常人。
萧濂揉了揉眉心,真是讽刺,直到现在他还在为这一家子人收拾残局。
“走吧。”萧濂站起身,“去看看他能躲到哪里去。”
“王爷!”萧濂刚踏出宫门,就看见段彦霖神色慌张地跑来。
“段太医。”萧濂停下脚步,他忽然想到,迷晕自己的那六根香很有可能出自眼前人之手,顿时看人的眼神就变了。
段彦霖只觉得头顶有寒气笼罩,可事态紧急,又逢大乱,他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帮手了。
“王爷,三小姐不见了!”
“细细说来。”
“侯府人去楼空,三小姐这几日只得暂时借住我府上,今日我照例陪她出门寻人,谁知我一个转身,她竟在大街上凭空消失了!”
“而且三小姐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段彦霖又加了一句。
“此话从何说起?”
“其实臣认识三小姐,就是因为有一晚三小姐她不见了踪影,最后又被人放回了侯府门前,臣是被王妃从太医院拉去医治三小姐的。”
“那次是谁干的?”
段彦霖摇摇头:“臣记得三小姐醒来后就说自己不记得了,但她与王妃二人关起门来在房中说了许久的话,王妃若是醒着,必定能知晓一二。”
还有这种事,她竟没跟他提过。
“你觉得是同一个人作案?”
“臣也不敢断言,只是隐隐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
“王妃还未苏醒,此事交给我罢。”一日之间两个人同时人间蒸发,这事情愈发波云诡谲了。看来今夜不止是找个人这么简单,还得把它当个案子来仔细查一查了。
萧濂站在萧泠府前的时候,身后跟着侍卫、段彦霖还有朱冲和高巍等一串的人。
四皇子府外被举着火把的官兵层层包围着,亮如白昼。皇帝生前从未放松过对萧泠的软禁,再加上萧濂昨日加派来的人手,想要大摇大摆地离开,除非他真的长了翅膀。
“进去看看。”萧濂大手一挥,领着一小队人马闯进了萧泠的宅邸。
“你们做什么?!”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上前阻拦。
萧濂掏出令牌:“逆贼华国公昨夜发动宫变,已被就地正法,我们怀疑四皇子萧泠与谋逆一事有关,特来搜查!”
“你们简直血口喷人!什么谋逆,跟殿下一点关系也没有!”管家死死拦着萧濂的去路。
“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一搜便知,让开!”
管家终究敌不过众人,萧濂很快进入了萧泠府中。
“分头搜!”一群人分成四小队朝不同方向散去。
“喵——”
萧濂刚踏入萧泠的后院,就听见了几声猫叫。
“头儿,里面好多猫狗。”萧濂顺着朱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萧泠院中养了许多猫和狗,大约有几十只。
“属下听内人说起过,四皇子常会收留街上的流浪猫和流浪狗。您瞧这些猫狗,没有一点异味,毛色有光泽,倒像是有专人在精心打理。”朱冲又说道。
萧濂不置可否,以萧泠的性子,对身边的人都是阴晴不定,更何况对猫狗呢?
“一、二、三……”朱冲对着那群猫狗数起数来,“王爷,这里有十五只狗、十只猫!真是大开眼界,回去定要跟我家内人好好说道说道,那些被四皇子收留的流浪狗流浪猫过得多舒坦。”
“先找人吧。”萧濂没有再理会院中对着他直叫唤的猫狗,将萧泠院中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一心人在偌大的王府搜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全都是无功而返。
“奇怪。”高巍道:“他到底藏到哪去了?”
萧濂一时也摸不着头绪:“将方才那个管家叫来。”
那管家面色不虞被领上来。
“你们四殿下呢?”
“老奴不知。”管家一副十分不配合的模样。
“将他带下去,好好审问!”
“是!”高巍说着就将管家往下拖。
“你们做什么!”管家扑腾着手大喊大叫,可是没用,高巍一只手就将他提了下去。
趁着高巍审问管家的空隙,他们又交换着重新将整个王府搜查了一遍。
在萧泠院门口,萧濂与朱冲、段彦霖再次碰头,可几人解释摇头不语,看来还是一无所获。
“王爷。”此时高巍回来复命:“属下软硬兼施,可那管家就是打死不松口,说自己不知道四皇子去了哪。”
“府中其他人呢?”
“自陛下下令将四皇子关禁闭后,府中一切吃穿用度都是送上门的,府中的人并没有机会出去。”
这可就奇怪了,萧濂的目光落在院中那些猫狗上,眉头紧皱。
等等,萧濂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朱冲,你方才数了,院中有几只猫几只狗?”
“十五只狗,十只猫啊,怎么了王爷?”朱冲挠着脑袋问道。
“你现在再数一遍呢?”
“一、二、三……咦?怎么变成十五只狗,十一只猫了?”朱冲不明所以,“难道方才我数漏了?”
萧濂摇摇头:“不是你数漏了,而是这只猫在告诉我们,萧泠去了哪里。”
“头儿,什么意思?”朱冲更懵了。
“蹊跷就在萧泠的院中,我们再搜一遍,一定要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
萧泠的院中有一间卧房、一间书房、还有一座假山,一池小方塘。卧房和书房他们已经搜了两遍了,再搜第三遍,仍然没有发现什么。
只剩下假山和池塘了。
萧濂停下脚步,思忖道:“难道是假山?”
萧濂让其他人在外候命,带着高巍和朱冲进入假山,段彦林也跟了上来,萧濂并未阻止。
四人举着火把一同走进那座假山奇石之中,高巍走在最前面,萧濂殿后,几个人一路敲敲打打,生怕漏掉什么。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假山,以为又是一次无功而返时,为首的高巍忽然发出惊呼:“快看这里!”
“什么什么?”朱冲凑上前来看。
高巍的脚在地上“咚咚咚”踩了三下,萧濂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下面是空的。”
四个人的眼中顿时迸发出了精光,就是这里了!
“太刺激了,没想到王府里竟然还有暗道。”朱冲别提有多兴奋了,天知道王爷不在的这几个月,他的日子过得有多无聊。
这下好了,王爷回来的第二天就带他见识了这么大的场面,他能不兴奋么?
高巍二话不说打开了这个隐蔽的暗道口,真是谢天谢地,要不是那只忽然多出来的猫,他们就是花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找到这里。
大约是为了通风,这条暗道的入口是由石栅栏制成的,上面盖了一层与地面颜色一致的灰色木板,所以那只猫可以穿过栅栏顶着木板逃出来,可是他们四个大男人进去,就比较费力了。
朱冲和高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石栅栏打开,一眼望去,里面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段太医,此行危险,你便在此处等候吧。”
“不行!”看到这条暗道,段彦霖心中的不安更甚,他总觉的三小姐的失踪与这条暗道有某种隐隐的联系,“王爷,请带上臣一起,臣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萧濂犹豫了一刻,答应了:“高巍,你在这里接应。”
“属下遵命。”
于是朱冲、段彦霖和萧濂依次钻进了地道中。
甫一进入地道,萧濂就被扑鼻而来的腐臭味熏得直皱眉,他举起火把一看,这地道的两旁竟零零散散地堆积了好多动物的尸体。
“呕——”走在前面的朱冲闻着味儿差点吐出来:“头儿,这里怕不是暗道,是个盘丝洞吧。”
“就你话多。”萧濂骂了句。
“不是,头儿,我看上面那些猫猫狗狗过得可滋润了,怎么这下面的全是尸体啊?”
“等见到萧泠,你亲口问问他。”
朱冲识相地闭上了嘴,心想要是他家夫人看到这场景,估计得当场吓得哇哇大哭。
这条地道弯弯绕绕,三人走了大约两刻钟才走到底。
地道的尽头仍然是一块厚重的石栅栏,几个合力打开后,朱冲第一个钻了上去。
这里是一个房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朱冲刚要钻出去,就听到门外有人声传来:“萧泠,你疯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三人立刻无声地将出口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段彦霖浑身发抖,因为方才那道声音,正是曹文娴发出来的!
“王爷,三小姐在上面!”段彦霖神色紧张地压低声音说道。
萧濂点点头,示意他已经听到了。
三人熄灭了火把,躲在木板之下竖起耳朵听。
“吱呀——”一声,是房门被打开了。
“本王来带你故地重游。”
“我不要!”曹文娴的声音中满是惊恐,段彦霖忍不住就要冲上去救人,被萧濂死死按住了。
房中的烛火被点亮,曹文娴因恐惧而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看到空无一物的房间,她睁大了眼睛,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样,还记得这里吗?”
曹文娴怎么可能会忘记,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恐惧的一夜!
“那些猫猫狗狗呢?”曹文娴脱口而出问道。
萧泠勾着嘴角邪魅一笑:“你不说你想做本王的王子妃吗?为何本王向你提亲,你又不答应了,耍我?”
说完,萧泠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他掐着曹文娴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不是你说心悦于本王的吗?怎么,难道你反悔了?”
曹文娴痛得泪水在眼眶之中直打转,可她不肯服软:“若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之后还心悦于你,我曹文娴才是真的疯了!”
萧泠的手收得更紧了,他有种想要将曹文娴捏成粉末的冲动,但最后,他仍是松开了手。
“本王知道,你心悦的是那个喜欢捡流浪猫狗,善良又光鲜的四皇子嘛,很简单啊,本王可以做给你看。你瞧,原本这一屋子的猫和狗,我都好好养起来了,真的。现在,你愿意做我的王子妃了吗?”
曹文娴分不清萧濂到底是在认真问她还是在戏弄她,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不说话,本王就当你是默认了。”萧泠又露出了阴沉的笑容:“来人啊,将东西拿上来。”
很快有一个身强力壮的手下端来一叠大红的衣物。
“萧泠,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待曹文娴惊恐地看着萧泠将新娘穿的喜服披在她身上时,曹文娴浑身挣扎想要挣脱,可是没用,她的手脚都被萧泠死死地捆住了。
段彦霖听着头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急得直冒火,三小姐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竟被萧泠这般欺辱!
段彦霖拳头紧握,恨不能冲上去与那疯子决一死战。可萧濂不让,他示意段彦霖再等一等。
再等下去,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拜堂成亲?!
很快,萧泠也换好了喜服,他对着不能动弹的曹文娴转了一圈,问道:“怎样,与你初见我时穿的那一身绯红骑装,孰美?”
曹文娴撇不过,根本不想回答萧泠的问题。
萧泠掐着她的下巴,将她转了回来,强迫曹文娴与自己眼神对视:“看着本王。”
曹文娴眼中的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哭什么。”萧泠伸手擦去曹文娴脸上的泪痕,忽然又笑起来,道:“本王知道了,你是太高兴了。走,我们去拜天地。”
萧泠将曹文娴横抱在怀中,“啪”一声,将房门重重地踹了回去。
底下的三人立刻打开栅栏爬了出来,朱冲出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老天爷,这四皇子真是我见过最疯的人。”
段彦霖一言不发,嘴唇紧抿着,他要赶紧将三小姐从这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才行!
萧濂最为冷静,他观察了一下房中,并无异样,随后轻手轻脚地带着两人,悄悄地隐蔽在门后。
然而,就在萧濂打开门缝想要探查外面情况的那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萧泠那阴鸷的眼神,穿过整个庭院,直直地对着他。
萧泠嘴角还噙着笑:“萧濂,你总算来了,本王恭候你多时了。”